进了宫门,就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等级森严,没有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有的只是成千上万的奴仆和唯一的主人。
明黄色的帐子一挡,没人敢窥视里面的秘密,就算听见瞥见了,也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则偌大的皇宫中只有边角一隅像是世外桃源一般,远离那些纷乱复杂的勾心斗角。
不过,这皇宫唯一的主人正在联合着他忠心耿耿的老奴才,欺骗着他的小儿子。
顾全还就真的不信那个邪,他总能找到办法看看顾万山到底带了个什么人回来。
昨日的匆匆一瞥,顾全也瞧得不真切,只是大致上觉得是个长的不错的人。可气的是顾万山那小子,明明看见了他回头张望,竟把人急急忙忙带进府里去。难道是怕他直接把男人抢过来吗?
亏他还让高静德将那对白玉双环莲花佩给他送去,他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顾万山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吗?也不带着人来谢恩。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白眼狼,养个儿子不如养条狗,长大了就跟着媳妇儿跑了。
今早上也没见他来上朝,派人一查,居然带着人去护国寺上香了。这把顾全当做什么了,真的当他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吗!
顾全自己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将旁边伺候的宫女吓得一激灵,手里捧得茶盏都差点儿打翻了。
在这群宫人们眼里,顾全是越发喜怒无常了,有时候在想着一些事,前一刻还在笑着,下一刻就黑着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得了什么癔症。不过宫人们可不敢妄自揣测皇上的心思,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那就是准备丢性命的事了。
无论是顾全心里想的,还是宫人们暗自猜测的,顾万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的就往坏处想,再加上顾希和高静德云里雾里的拨弄,顾万山就更加揪心了,生怕到宫里听到的是慕南王顾周已经蓄势待发准备挥师北上了。
一层层的通报还未到顾全耳朵里,顾万山就先风风火火地进去了。
顾全本想着端起他身为父皇的架子,还未等他安坐在椅子上,顾万山就闯进去了,随之而到的还有一群宫人大呼小叫着:“殿下不可啊!”
“你怎么这般姿态,学的礼仪都到那里去了!”顾全佯怒出声呵斥他。
“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些破礼节有什么用,父皇西南怎么了?”顾万山看上去比他还生气,但到底还是记得他是个皇上,虽然嘴上没说,礼还是行了。
顾全被他问的不明所以,他怎么知道西南怎么了,派出去的人连人家的影子都没看见,整日报回来的就是一封无关痛痒的书信,最多是查到了几个贪官。
他对着高静德使了使眼色,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当着顾万山的面,就开始折腾,顾万山怎么可能不生疑虑。
“老奴什么也没说啊。”高静德知道顾万山看出来了,干脆就说了出来,反正出主意的都是顾全,高静德交代了最多也是挨顾全几下打。末了,他还补了一句:“这都是齐王殿下在路上瞎琢磨的。”
顾全派他去寻顾万山,交代他骗着人把沈轻舟也带来,却没跟他说讲什么样的借口。高静德是个机灵的人,三言两语不必说清,就将人骗的心急如焚,生怕耽搁了什么。高静德自己都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意思,顾万山却想到了,只是他想的有些偏了,能直接从长安偏到西北荒原去了。
“父皇!您这是!”顾万山吐出一口浊气,觉得眼前的这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整天搞这些把戏,要是顾全真得那么闲,怎么不想想天下百姓的生计,只在这里捉弄他。
“怎么你还要责怪朕不成?”顾全靠在椅背上,这天下之主的气势就出来了。
顾万山咬咬牙,咽下这口气,生硬地说道:“儿臣不敢。”
“不敢?不敢刚才你那是什么态度?这就是身为人臣,为人子,对君上、父亲说的话?”
先君臣后父子,这是将顾万山的身份摆在了臣的位子上,眼前的皇上也要先作为他的君主,再当他的父皇了。
顾全是铁了心想让他懂懂什么是礼数。
“儿臣知错。”表面上看上去还算恭敬,顾万山心里早就炸开了,今日这老头儿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净给他找不痛快。
顾万山身后还跟着人,顾全从沈轻舟一进门也就注意到了。
只不过沈轻舟觉得现在这个场面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行了礼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装起了哑巴。
“后面那个,出来让朕看看,丑儿媳也要见公婆吧。”
听了这话,现有动作的不是沈轻舟而是顾万山。
你怎么能说他丑呢,轻舟要是丑,那你这后宫里还有个能看的吗?一个个的不都是歪瓜裂枣。
顾全与顾万山四目相对,就差噼里啪啦的撞出一串火花了。
顾全怎么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又要护短了。
只是沈轻舟在顾万山在顾万山身后,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顾全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两人的眼神交流是多么激烈。
但他听了这话,还是犹犹豫豫地出去了,往身侧迈了一步,抬起手弯下腰去,说道:“草民沈轻舟叩见皇上。”
顾全一直看着他,等着他叩下去,就只差问出一句:“你倒是叩啊。”
沈轻舟不知道宫里的繁多礼数,这些话还是他小的时候沈历讲故事告诉他的。他一个生于江湖世家的孩子,只怕是一辈子也没有面圣的机会,可谁让他遇上了顾万山,心甘情愿的被拐到长安了。
“噗。”
就现在这种无言的尴尬境地下,也就顾万山敢出声了,他没有忍住,也不顾及顾全的脸色,直接笑了出来。
顾全立即剜了他一眼,他也不等着沈轻舟真的叩下去了,摆摆手,将身子又靠到了椅背上,说:“免礼吧。”
沈轻舟听到这句话,又想重新站到顾万山身后去,他还以为今天这次乌龙事件是给顾万山准备的,他不过是凑巧掺和了进来,还没有弄清楚,顾全想见的人就是他。
“出来,怎么又过去了。”顾全才端详他一会儿,这小孩就相当自觉地站了回去,这么迷糊的人,也怪不得招人喜欢。
他看着沈轻舟的皮相生的是真好,要是没有这份相貌,恐怕顾万山最初也不会和他结识吧。毕竟顾全还是了解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的,虽然不跟人谈情说爱,但总是喜欢多看那些长的俊俏的人几眼。他也知道顾万山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九匹马也拉不回来。
“今年多大了?”顾全在此之前还特意让顾希问问那些儿子娶亲的大臣们,这种情况下该问些什么,可顾全忘了,多数人都是找媒人去提亲的,谈妥了后,才会亲自登门,交换庚帖,这就算是定下了婚事。
那群大臣们被太子这么一问,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绞尽脑汁的想了些说辞。但这些东西确实顾全早就派人调查过的。
“一十七。”沈轻舟第一次面圣,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诓骗来的。不过他倒是没觉得怎没样,他现在还蒙着呢,明明是让顾万山来这儿,怎么就问起他了。
几个人的心思完全不在一条线上。高静德是想着自己能找个地方尽快出去,顾万山时不时递给他的眼刀,就够他受得了。而顾万山时不时的瞪几眼高静德,再偶尔与顾全交换一下眼神,让他别太刁难沈轻舟。
而剩下这两位一问一答,沈轻舟只是想随便回答路边的老人一样回答着问题,但听到顾全耳朵里,就变得得体又大方,再看一眼对自己挤眉弄眼的亲儿子,若不是碍于皇帝的身份,顾全抄起鞋底就向着他丢去了。
“家中父母如何?他们知道你两个的关系了吗?”
顾全可没想到沈轻舟是离家出走的,他派出去调查的人也只查到了沈轻舟出身沈家,至于他怎么出来的,那就不知道了。
“家中父母......都好,只是......他们......还不曾知道。”
顾全将沈轻舟的吞吞吐吐当做了因父母不知道的羞愧,他怎么能想到是自己儿子拐了沈轻舟跑的,要是顾万山没带着沈轻舟赶往成都,估计沈轻舟现在早就被他大哥送回家中,老老实实的待着了。
“这没关系,等过几日,朕可以派人接他们过来,你们可以那时候将这事说清楚。”顾全思来想去,要是不将这是告诉沈家父母,实在是有些不妥帖了,婚姻大事,就算是两个男人,也不可儿戏,况且他是皇家,既然同意了两个孩子在一起,那这事就必须办的风风光光,让天下人都见识到皇家的大度。
“不行啊!”只怕程二娘子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顾万山的皮给抽掉一层。
顾全前一刻还和颜悦色的看着沈轻舟,一听到顾万山反对,就眼神一冷,瞥了过去:“怎么不行?你想让他名不正言不顺的住在齐王府里?”
反正一年在齐王府待得日子也就那么几天,出去了谁认识他们两个。话虽这么说,但顾万山也不可能真的就什么名分都不给他,就算沈轻舟不要,顾万山也要把齐王妃那顶帽子戴在他头上。
只是现在就见沈家父母确实有些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