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获冷笑一声，没想到自己会被三个年轻的小鬼给阴了，他想想自己也行走江湖二十多年了。这些年月比这三人加起来都多，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跟你有什么关系？”顾万山正得意着，忽然听到了沈轻舟这么一句，当时笑容就挂在脸上。

“顾大爷还是歇着吧，可别累着您老。”就连龚明都出口讽刺他。

“我……”

顾万山还未出言解释，沈轻舟就已出手，同龚明一前一后夹击都获。

真是要气死人了，顾万山只怕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龚明这厮就能把他挤兑死了，说好的旧年老友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

刀剑一声嘶鸣，将顾万山从满腹的牢骚中拽了出来，只见都获的剑被寒月与夺雁卡在中间，鬼爪也来掺和一下，将这些武器一起缠住。龚明突然发力飞快从底部抽刀，扬手再次落下，好在这些都不是粗制滥造的武器。这迅猛一刀挥下没有一柄被斩断，不过龚明力道极大，这一刀把沈轻舟的虎口震得发麻。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都获则适时地撒了手，向后一滑，用鬼爪将剑抓了回来，丝毫未伤及他。

紧接着，沈轻舟在墙上一蹬，腾空而起，如一支离弦的箭冲向了都获。沈轻舟好似没有重量一般，轻轻松松地一转就再次起身。一击未中，便在都获身上踢了一脚，身体弯成一道圆弧，几枚银针顺手甩出。都获将鬼爪一摔，把银针悉数挡下，偶有一枚银针未被拦下，却只是刺破了一点血肉，未伤及要害。龚明接着将刀背向前一推，以破裂山河之势冲向了都获。

夺雁果然是刚猛的利器，长剑迎上它，居然抵不住夺雁的气势。长剑崩开了一个缺口，龚明接连袭击，长剑突然折断。剑头被打飞直直地插入了旁边的院墙，只怕明天一早，院墙的主人见到这断剑会大吃一惊，这些恐怕还需要顾万山来摆平。

可能顾大爷也就这点用处了吧。

难堪的是断剑在墙里嵌的太深，想取出来恐怕还需要费点力气。不过还好，现在谁也没有闲情逸致去看顾万山。

寒月被鬼爪缠住，二者僵持不下。夺雁始料未及也缠在了锁链上，只是夺雁的力道不是寒月能比的。龚明微微用力，锁链上便又多了一处缺口，若是再来这么几下，只怕鬼爪就要换锁链了。都获只得撒开寒月，要不然，他这鬼爪迟早变成鸡爪。

若是只有一个沈轻舟，都获必定赢得十分轻松。或者再来一个顾万山，他要赢也不难。可如今来了一个深浅不知的龚明，被二人夹击，处处都束手束脚，不得伸展，偏偏这二位还都是黑心眼儿的。有招式不向身上使，全向着武器上薄弱的地方，让人打也打不痛快。

都获真是许多年都未这么憋屈过了，想来他这二十多年的江湖经验都一朝喂了狗，本以为只是来收拾一个不长眼的小屁孩，却没想到惹上这么一个祸害。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早知如今这步田地，他这鬼爪残钩的称号也不要了。

“都获前辈，我觉得您赢也是勉强，不如我们坐下来谈谈，您把您知道的告诉我，我们送您走怎么样？”顾万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断剑从墙里抠了出来，此时正闲得发慌，来来回回将事情推敲了个完完整整。他觉得都获似乎可以争取一下，说不定能从都获嘴里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

然而都获却一点也没有这份心思，只觉得顾万山聒噪。他现在虽然处于下风，但好歹也算个老江湖了，手段老练，也不是在场几位能比的。纵使那位姓顾的嘴皮子灵活，也不能轻易说动他。

不管都获与飞隼有什么纠葛，都不是轻易能问出来的。

鬼爪残钩没有门派地点，一群江湖人士前来投靠，最后也只是一群人继续流浪江湖。都获略有不同，他是位孤儿，加入鬼爪残钩时他连话都不会说，是帮里一位前辈将他拉扯大的。

虽然说没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但好歹有人照料着他长大。于旁人而言，鬼爪残钩是个不成体统的帮派，于都获而言，那是他的家。

而鬼爪残钩也正是到了都获手中后才渐渐壮大。

虽然依旧没有一个像样的地方……

正如顾万山所料，都获并非与飞隼勾结，而是被胁迫。

鬼爪残钩一向居无定所，都是到了哪里便在哪里暂时停歇，一行人刚到西南便遇上了裴不渡他们。都获也算有些名气，而早些年鬼爪残钩中曾有人救过崔成妆，算是对她有恩。裴不渡想加害他们的时候，便被崔成妆拦了下来，救了鬼爪残钩数十条人命，这可不是一报还一报能说清的了。都获此番前来，一是裴不渡用鬼爪残钩其他人的性命要挟，二是为了还崔成妆的人情。

若是都获只有一人，那他浪迹天涯，流落四海，也无所谓，自己一人怎样都行。可偏偏他肩上还有鬼爪残钩这个大摊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走了之。千难万险，他也要扛下来。

都获一声闷哼，承住了龚明一击，嘴角渗出几缕鲜血。他怒喝一声，鬼爪再度挥起卡在了夺雁的血槽上，勾着夺雁就往回撤。全力之下，夺雁竟脱手而去。都获甩着鬼爪，夺雁横扫一片。沈轻舟双刀奉上，迎面一拦，裂空一般的巨响迸出。沈轻舟当下就觉得双手发麻，有些握不住刀。就连顾万山这个场外人都感到了三刀相撞时的威力。

继而刀锋一转偏向了龚明，夺雁扫去的威力自然不可小觑，而龚明竟赤手空拳地擒住了夺雁。头一次自己的血流在夺雁的血槽中。

寒月顺着锁链脱手而去，在都获手上留下一道见骨的刀口，又回旋到沈轻舟手中。饶是这样，都获也没有松手。

沈轻舟真是再也没有脑筋转地这么快的时候了，寒月向着锁链上的缺口砍去。都获见势不对，连忙撤回鬼爪。

都获真是服了这个小鬼，不好好打架，专挑这里下手。打造这样一副配套锁链的花销可一点都不少。若是再请一位能工巧匠，那便是天价，可不是都获这等寒酸的人能请得起的。

都获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因为穷而错失良机。

一招奏效，龚明重新执刀，原本留下的道口依旧不住地流血，在刀面上蜿蜒而下，坠落地面。而都获和他的情况差不多，手背上流下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绽成朵朵血花。

二打一也打不过这就有点丢人了。在龚明的强势攻击下，就连沈轻舟的一点小伎俩也算不上什么，几乎都是龚明在与都获打斗。可时间一长，沈轻舟依旧帮不上什么忙，龚明反而越来越吃力。

都获这二十几年的阅历不是一点用也没有。现在，几人的劣势就暴露出来。鬼爪和宽刀相继迎上，刀光凌厉，瞬息之间，两人都受了伤。沈轻舟身影灵活，都获很难伤到他，每每都是险险地触及他的衣角便被躲开了。龚明就不一样了，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总能让都获抓到机会，一不留意就多了道伤口。

都获心里刚刚有些得意，却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凉风飕飕，他虽然没有修习过什么掌法，但这点内力还是有的。

他并不认为顾万山有多大的本事伤他，抬手就迎了上去。

顾万山与他两掌相合后，踉跄落地，暗暗牵引着暗恨生发动，起初都获未觉不适，甩着鬼爪便飞了出去，鬼爪行至半空，五脏六腑搅动纠缠，经脉错乱，内力逆行，不适的感觉才渐渐浮现。

经历五莲峰凶险的一夜后，顾万山便同魔怔了一般。除了守着沈轻舟，便是想着怎么进精进武功。他天资本就不不错，如此一来进步了不少，而如今的暗恨生也与之前大不相同。顾万山隐隐窥到了技巧，处处被他发挥出来，那绵绵不尽的恨意变成了如坠深渊的复仇。

内力在经脉中逆行冲撞内腑，万蚁蚀骨的滋味也不过如此，若不是都获定力好，只怕早在地上打滚了。

顾万山敛气沉息，他只是略微改进了暗恨生，可改成什么样他却不清楚。到目前为止，被顾万山下过毒手的除了都获，便是山村里那只老公鸡。

眼见得都获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变青，仿佛跟川剧变脸似的，最终一口鲜血涌出，抚着胸口跪倒在地。对着顾万山吼道:“你用了什么阴毒功法？”

虽平白无故地吐了口血，但行气却顺畅不少，都获还能摇摇晃晃地站起。

看到这一幕，顾万山自己也没想到，能有这么一招制敌的功效。他也怀疑，究竟是自己突飞猛进，还是都获本就实力不济，受不住他这一掌。

很明显，顾万山对自己的实力高估了。

“今日，我都获可是长见识了。”

鬼爪泛着幽蓝的光，还未察觉，鬼爪便悄无声息地潜到了耳边，只这一下就差点毁了顾万山的耳朵。好在顾万山的反应还算灵敏，最初鬼爪靠近时的确没有察觉，但气流微转，他就察觉到了，略微一偏头，还没有大幅度的动作，鬼爪便过去了。不过依旧在他耳边留下两道黑印。

掌风升起，顾万山直接用手扣住了锁链，沿着锁链，暗恨生再度催发。上一次只是试探，这次才是绵延无尽的暗恨生。

都获以为先前的那一掌已是极限，没想到却有更猛的等着他，掌风如刃，几缕逸散的气息飘出，在他周围悬浮，留下细密宛若刀口的伤痕。都获在想，有这样的本事，又何必当个畏手畏脚只会动嘴皮子的怂货。都获接二连三地受伤，原本的那一点点上风也没有了。

寒月冷光交相变化，夺雁气势如虹，暗恨生出其不意地夹在其中。都获步步后退，却未曾注意到有个青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街口。

龚明身形一顿，说道:“刀剑无眼，你小心一点。”

都获见他脸色缓和，心中大为疑惑，未等他细想，后颈一痛，便没了知觉。

“你们几个可真行，三打一还这么长时间，我直接给你们收尸好了。”李之平在都获倒地后才缓缓出口，“也真是厉害，习武这么多年都习到哪里去了，还不如我这个文弱的教书先生。”

只是凭借着刚刚那个干脆利落的手刀，可真是丝毫没瞧出他文弱。

李之平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地走到龚明身边。

他听说过鬼爪残钩，在他眼里就跟丐帮差不多。不过人家尚且有个破庙旧房可以居住，鬼爪残钩连这个也没有，好像还不如丐帮。

龚明刀起，尚未落下便被顾万山拦住。

“留他一命吧！”

龚明见到李之平点了点头，他才将刀放下。

“拖回去吧。”李之平摆了摆手，率先打道回府。沈轻舟擦了擦寒月紧随其后，龚明见着不省人事的都获，留给顾万山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顾万山认命地拖着都获走在众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