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燕王殿下......
齐方佑想过很多方式,在张如峦的引荐之下,得见燕王一面。
这里虽不是燕王的辖地,但是能够跟这样的大人物认识,或者是对他献殷勤,说不定自己就会得到升迁,不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县丞。
他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不像张如峦那样虽然心术不正,但是能得到旁人赏识。
一步登天的梦,他做了太多。
若是他有张如峦的那样的能力,只怕是野心早就翻了天。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情况见到燕王。
像一个过街老鼠,近乎疯狂地跪在地上。
来人气度不凡,像是那种尊贵的公子,可是又没有寻常见到的轻浮之气,霍恒整个人的感觉沉稳可靠。
他轻微皱着眉头,颇具威严。
如果说安鹤之风姿如竹,清脆绰约,宁晟似风,不羁坦荡又潇潇洒洒,那霍恒便是坚如磐石,稳重又不失气度。
“殿下。”安鹤之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接着说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人擒获,殿下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
霍恒本来以为是安鹤之想通了,或者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可是一听见是到县衙,他就觉得不对劲,隐隐约约觉得有诈。
但他还是整理衣衫,抓紧时间赶到。
果不其然,他是被骗了。
霍恒眼中带着些不可思议,转头看向宁晟,他觉得这应该是宁晟的注意。
只是宁晟不理他,学着安鹤之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嗯......”霍恒低沉地应了一声,今天这事情只能算自己倒霉。
只是戏台子都被安鹤之搬来了,霍恒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必须要配合着唱下去。
霍恒登上案台,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画上的下山虎龇着尖牙正对着蜷缩在地上的齐方佑。
威严正气,似乎跟头顶的牌匾一样俯视众人。
“殿下,证据在此。”安鹤之从怀里把之前霍恒送给他的证据从怀里拿出来,摆在案台上,“后院的东西,已经派人去找了,应该不日就能找出来。”
紧接着安鹤之将提前写好的证词摆到了齐方佑面前,只差他画押认罪。
“你,可认罪?”霍恒斜眸睥睨,冷冷地瞧着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齐方佑。
宁晟走到齐方佑身边,把他嘴里的布子扯了出来。
齐方佑咬了咬牙,他不能认罪,只要他不认罪,那张如峦就有救他的可能,能拖一天是一天,若是他自己认罪了,那才是不可挽回。
“下官无罪......”
“无罪?”霍恒慢悠悠地说着,似乎把这两个字在嘴中反复咀嚼,才慢条斯理地说出来。
接着就只听到霍恒冷哼一声,齐方佑不知道,可是他自己清楚这些证据都是他派人找了许久的,这时候齐方佑说他无罪,仿佛是在跟霍恒说笑。
齐方佑趴伏在地上,大喊:“下官冤枉!完全是他屈打成招,在殿下到来之前还对下官拳打脚踢。”
宁晟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就算霍恒看他也没有反应,只是一声冷笑。
简直一副,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怕的样子。
“你可看到了?”霍恒转头问道安鹤之。
“回殿下的话,并没有看见。”安鹤之冷着眼看着地上垂死挣扎的齐方佑,神情冷漠,仿佛是在看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殿下——他们这是包庇!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他们两个是本王的人,你说他包庇,那岂不是在怀疑本王?”尾音上翘,这一声似乎要把齐方佑吓死。
“不......下官没有,殿下求您相信下官——”齐方佑一声哀嚎,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瞬间头破血流。
霍恒倒是看看他能磕成什么样子。
只可惜就这一下,齐方佑就没有继续下去。
这样的场景霍恒见得多了,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前太子妃也算是作为皇后来培养的,对这些琐事的规矩很严,时常就会有犯错的仆人,他们能从王府中一直磕到后街上,磕得头破血流,满脸血污。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不在规矩颇多的皇宫,而是在简陋的王府之中,他母亲也给他立下严厉的规矩,对下人如此,对霍恒就更为严格。
安鹤之和宁晟一左一右地站在两边,安鹤之冷清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是一眼将他看到底。宁晟威慑,虽然不说话,但是整个人的气势就足够让人畏惧。
而霍恒在他们两个之间,又不违和,反而越发高深莫测,像一位高高在上的主。
“后院可有消息了?”霍恒缓缓开口问道。
接着就有人来汇报,那群人浩浩荡荡地冲向了后院,后院的人虽多,但是大都也是些墙头草,看着他们势如破竹的样子,拦都没拦就把人放了进去。
只有少数几个直直往齐方佑的院子而去,剩下的几个则是将齐方佑的妻子儿女一起绑了。
只不过齐方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家室都在后院跟他一样被绑着。
“王爷,公子,似乎是还没有找到......”
齐方佑在心中放肆地大笑,怎么会让人轻易找到,他这是请了高人特意打造的密室,不懂的人只会是一头雾水。
寻常人就算是知道了,也是束手无措。
“我去看看。”安鹤之先一步走出,宁晟紧接其后。
瞧着这两个人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样子,霍恒说道:“把人看好了。”随后跟上。
齐方佑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刚要开口就被人重新堵住了嘴,剩下的话都咽在了喉咙里。
安鹤之跟宁晟并排走着,霍恒在身后冷盯着他们的后脑勺,或许是察觉到不对劲,两人同时回头一看,把位置腾给了霍恒,让他走在前面,可是两人又在后面开始咬耳朵。
霍恒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实在是太亏,自信满满地以为安鹤之是有所想法,结果就是为了借着他的名对付齐方佑,这姑且算是为民吧。
可是居然还被两人一起忽视,这他不能忍。
“你们两个可别太过分了!”
他一出声,两人立刻停了下来。
“是草民无礼了。”安鹤之语气中带笑,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清。
霍恒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只听见宁晟似有若无的“切”了一声。
宁晟是定远侯的儿子,跟他这个前太子遗腹子的无名王爷差不多。
“殿下知道来县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还是来了,安某佩服。”
“我说过,你既然派人来请,我自然会到,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霍恒本来还是神情严肃认真,话锋一转就开始反思自己。
“殿下的确疏忽,如果我遭遇不测,玉佩被有心人拿去,王爷却赴约前来,万一伤到哪里,就不好了。”
霍恒咬牙切齿,安鹤之局绕也教育起他,这不是他给自己下的套吗?
“你怎么会遭遇不测,你身边那位可是长安里数一数二的好手。”
“王爷,我的意思是,不必事事躬亲,王爷也要为自己考虑。明明封地不在此处,您却三番两次久居竟遥,这地方出于西北边陲,若是传出去,传到什么人耳朵里,有什么样的影响那就不得而知了。”
霍恒一愣,他这算是在为自己考虑?
他不知道,在安鹤之心里,霍恒拉拢的心思明目张胆,不加丝毫掩饰,可是也让他觉得满腔赤诚。
霍恒刚一转过身,就看着安鹤之恭恭敬敬地向他平腰行礼。
“王爷让人佩服。”
宁晟和霍恒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局面。
这算是向他投诚?
霍恒刚打算扶起他,就看着安鹤之自己平礼,坦然自若的站在他们两个面前。
“鹤之?”宁晟皱着眉头,试探问道。
“你......”霍恒的语气也有些迟疑,他猜不透安鹤之在想些什么。
“阮家的那些人看人的眼光应该是不会错的。”安鹤之慢慢道来,他猜过阮家重新出现在长安的意图,估计也是为了霍恒,而不是一个庸碌无能的草包。
霍恒心中一惊,宁晟也不明所以,只是抓住了安鹤之的手。
“他们的确是忠心耿耿......”霍恒无厘头地说了这么一句。
安鹤之接着说道:“可是对于当今陛下来说就是不忠。”
霍恒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只是虽然凌厉却并没有怒意,只是因为霍恒知道,自己现在确实是名不正言不顺。
对于他的目光,安鹤之没有丝毫畏惧,直截了当地与他对上。
“王爷,收锋藏人吧,您现在在此地名声不小,出了这事之后估计长安也会传起风言风语,虽然人言不能杀人,但是会把人逼上绝路。”安鹤之一字一句地说着。
阮家会交给霍恒怎么样做一个明君,教他帝王之术,但是霍恒此时只是一个王爷,还是前太子的血脉,长安中忌惮他的人太多了,每一个都想要了他的命。
这次的事情算是安鹤之欠他的,所以他也有必要告诫现在的霍恒收起满身的锋芒。
“是,安公子说得对。”霍恒仿佛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安鹤之的用意。
应该是没有人会比安鹤之更加了解他的处境,困境之兽,大都是一样的。
安鹤之在长安相安无事地藏了十几年,他才能好端端地活着,霍恒的地位比他更高,情势也更加危急,之前皇上并没有对他下手,也只是因为霍恒在他眼中没有威胁,可是此事过后,就不一定了。
也许,他的那些动作,长安里的那位也早就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