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至于这时常礼佛的人,必定是心有所求,或是觉得自己日常做的事情有愧于心,便向神佛日夜祷告,给自己积攒阴德。
这种人没办法约束自己,只好祈求神明和祖宗的原谅。
而余溪的县丞和他的夫人便是这样的人,哪怕是知道自己作恶无数,也期待着自己死后能摆脱地狱的惩罚。
“既然这县丞大人,不听人言,却如此敬重鬼神,那不如就让鬼神来好好教导他怎么做余溪的父母官吧!”
宁晟将安鹤之的手包在掌心,身体的投影将安鹤之整个覆盖在内。
“咳……”素儿端正了身子,一出生就将两人之间暧昧的氛围打破,“既然如此,公子不如好好想想我们后面该怎么做,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有些难度,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去告知一下当地的兄弟们……”
安鹤之愣了愣神,迅速将自己的手从宁晟的手掌中抽出来,看着素儿说道:“不如这样,你先打听一下县丞的夫人通常在什么地方礼佛,我们先跟她会会。”
“好……”
答应下来之后,素儿瞧了宁晟几眼,便退出房间。虽然在这路上,经常是开三个房间,可是她清楚宁晟半夜总是会留在安鹤之的屋子里,有时候过上许久才会离开,甚至会在那里过夜。
素儿平时还能装作看不见,可是直到宁晟早上从安鹤之的房间里出来被她撞个正着,她也实在是没办法装作看不见。
虽然她看上去只是安鹤之身边的侍女,但她也是听从穆清的命令,宁晟在穆清这里可是最危险的人物。
倒不是说他会对安鹤之不利,而是这人实在是会扰乱安鹤之的心思。
素儿也因此领了命令,看好他们两个人,该保持距离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们亲近。
可是,她怎么能管得了这两个人。
反而是素儿时常被支开,留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宁晟嬉皮笑脸地目送着素儿离开房间,撑着手便坐到了桌子上,垂手看着安鹤之。
他轻轻地捏着安鹤之的脸侧,趁着安鹤之不注意,落下一个漫不经心的吻。
“别闹了,还在外面看着呢。”安鹤之说的正是素儿,外面的人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只好尴尬地走开。
“又不能时时刻刻地盯着你。”
宁晟蹭了蹭对方的脸侧,两人之间的动作十分亲昵,哪怕是素儿看了,也要摇头视而不见的程度。
“那也不能忽视啊……”
安鹤之被弄得有些痒,装模作样地推了推宁晟。
“素儿今年多大了?”宁晟的心思可清楚了,想得就是赶紧让她找个人嫁了。
“比你还要年长几岁,你可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关于她们的人生大事,穆姨都不会随意插手,全凭她们自愿。”
本就是些江湖上的流浪人,独自漂泊了大半辈子,想要找个称心如意的人也不容易。
“我还以为她跟你差不多大,要是这样的话,也要为她考虑些……”
安鹤之敲了敲他的额头,假装嗔怒地说道:“你在想些什么事情!这些事还是看素儿自己的意愿吧……”
“我只是觉得,穆姨总让她看着你,是不是太不放心你了……”宁晟想凑上去亲安鹤之,又被轻轻地推开。
“是不放心你吧!”
安鹤之难得有情绪波动这么大的时候,无数不多的几次都是因为宁晟。
风雨以来,眼前的片刻安稳似乎成了弥足珍贵的存在。窗边的树丫被狂风吹得乱舞,全然没了原本的优雅平和。
……
经历一整夜的风吹雨打,第二日的天气却是出奇的晴朗,红日早早地悬挂在东天,原本应该是晨光熹微的时候,日光就刺激的人睁不开双眼。
出人意料的晴朗,那些搁置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素儿也是一早就守在了县衙的不远处,隔着几棵枯槁的树木盯着。
与她一起提早等着的,还有一辆马车,虽然装饰上没有太过奢华,但是却也不属于一个县丞该有的样子,还有那样的规制也绝对不是是小地方该有的样子。
好巧不巧,她正看到几人从正门里出来,为首的那位打扮的花枝招展,肥胖的身躯被彩色的绸缎紧紧的包裹着,本就硕大的脑袋上插满了金银珠宝,看上去像把家当都戴在了头上。
在素儿眼里,这人就像是一颗粗壮的老树上被人为地插上了乱七八糟的花,一眼过去眼花缭乱,丝毫没有美感。
一看就知道,这人就是县丞夫人。
素儿想着,这样的人居然还喜欢礼佛?她不去佛堂扰人清净,就是对神明最大的敬意了吧。
只不过,人还没坐到马车上,就又出了幺蛾子。
县丞夫人直接把供奉的篮子提在手上,忽然觉得手上不对劲,便将手放在了篮子里,随后脸色阴沉。
周围的侍女一见着她黑了脸,就齐刷刷地跪下,战战兢兢地等着县丞夫人的怒火。
素儿离得稍微远些,听不清县丞夫人在说些什么,只见着她怒火冲天地把东西摔到地上,香火篮子里的瓜果和香烛都被倒在了地上,随后有几人指着后面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县丞夫人跺着步子冲到女孩面前,重重地甩下几个耳光,那声音,就算素儿都听到了。
素儿正准备着过去拦下来,可是一想到如今的任务,便忍住了。
双手紧紧地抓着身旁的栏杆,眉头紧皱,十分见不得她这样的作为。
那个小女孩趴在带上嚎啕大哭,额头不要命似的扣在石板上,就算是在地上留了一滩鲜血也没有停下来,直到被后面来的侍卫抓着小腿拖进了府邸。
县丞夫人摆了摆手,接着就有人重新装好了香火篮子,顺便给她送上了一串佛珠。
“造孽。”
素儿想不通,为什么这样的人还可以光明正大地接到寺庙中。
素儿一路跟着他们,直接到了城外的寺庙,她排查好了地点,便赶了回去,紧赶慢赶在天黑之钱=前找到了安鹤之,将她亲眼所见的一切全盘托出。
与此同时,安鹤之的计划也正式展开部署。
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生疏......
宁晟带着素儿找来的一些当地帮派里的兄弟,停在了县衙之前,数十个人抬着头,非要说县衙上方的天空飘着一朵紫色的云彩。
虽然后来因为此事聚集到一起的人看出了破绽,可是当时人多,应是让那人觉得只是自己看不见而已。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县衙门前,异口同声地说着那里的的确确有一朵紫色祥云,甚至还自编自演地说着这是祥瑞之兆,是有神仙降临。
县丞老爷到衙门口一瞧,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周围的人却都在这么说,他半信半疑地派人去打听,就连他手底下的人也说是见到了。
“奇怪了......”县丞摸着自己的小胡子,越发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他偏偏听到一句“听说,行善事的人才能看到”。
县丞恍然大悟,又不免变得紧张起来,一路小跑进了内堂,只是刚歇息没多久,下面人就来通报,有人凭空出现在了后院的祠堂之中。
祠堂是一家的重地,就连县丞自己独自一人时都不敢进去,生怕前辈祖宗们怪罪他,但此时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你.......你......是什么人!”他见着一身白衣,犹如神仙的安鹤之已经惊得快要说不出话,险些跌倒在地,生怕对方降罪于他。
安鹤之并没有开口,只是缓慢地睁开双眼,那一瞬间,额头上画上的朱砂痣似乎格外的鲜艳。
县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接连磕了几个响头,一个比一个重,嘴里还念念有词,让安鹤之不要怪罪于他。
只是安鹤之并没有太多动作,他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门突然关上。
这些当然不是神力,而是趴在房梁上的宁晟出手,用石子把门关上了。
县丞彻底慌了神,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深怕下一秒安鹤之就要了他的姓名。
“上仙......上仙......求您......”
过了许久,见着安鹤之一直没有动作,县丞擦撞起胆子。
“尔,身负冤孽......”
洪雷般震耳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可是明明安鹤之并没有开口,那声音在县丞看来是神明的意志直接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安鹤之那清冷的声线自然是难以震慑住眼前这位作恶多端的县丞,哪怕是他现在十分害怕,可是一开口也会暴露。
能一句话就让县丞吓得彻底不敢抬头的自然是宁晟。
每一声都让县丞感到惊心动魄,似乎不用别的,只是这潦草的几句话就足够要了他的姓名。
“其罪当诛!”
宁晟一声喝下,如同惊雷一样当头劈下,就算是个正常人也经不起如此地恐吓。
而安鹤之如长松一样稳稳地立着,高高在上的清冷目光,像是看死人一人看着跪倒在地的那人。
“唯有,虔心忏悔,将功补过......”
宁晟看似话还没有说话,可是手中的石子精准地打在县丞的脖颈上,直接让他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