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晟之后再也没有在安鹤之面前出现过,也不再假装沉迷花天酒地。
一时之间,怎么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也不知道宁晟去做了什么。
而安鹤之也暂时搁置了与霍玄烨的联系,无论别人怎么来请,他都没有出去过。
冬至过后下了一场大雪,整个长安城都是寂寂无声,鹅毛般的雪花簌簌落下,覆盖了红墙绿瓦。
“这样的雪还真是不常见。”安鹤之穿着狐裘,手中捧着一个暖炉,素儿也在身旁站着。
若是换做以前,基本到了冬日,火毒就隔三差五地发作一次,清醒的时间很少,就不用说站在阁楼上,看着雪花覆盖了长安城。
而那次火毒没由来的突然发作之后,倒是许久没有再犯。
雪白的狐裘将安鹤之紧紧的裹着,软软的容貌蹭着他的脸颊。偶尔有几片雪花吹进来,落到容貌上,却也很快就融化了。
“公子,天寒地冻,还是少吹风了。”见着时间差不多了,素儿便出声提醒。
安鹤之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轻叹一声便回去了。
“公子,靖王殿下派人送来了几件东西,您要不要看看?”门外等着三四个人,端着木盒。
“放进来吧。”
安鹤之心想,既然宁晟最近没有频繁地来打扰他,那他自己也是时候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
许久没有跟霍玄烨联络,对待他可没办法像对霍玄林那样敷衍。
霍玄烨毕竟是如今最受宠的皇子,心计谋略都不是霍玄林能相比的,这样的人不是安鹤之能轻易见到的,也不是他能随意得罪的。
“靖王殿下近来可好?”
安鹤之认识那后面端着礼物的人,其中一个他在霍玄烨身边见过。
“王爷前几日同宁小侯爷刚从安山巡视回来,这几日还在休息。恰逢府上梅花开得十分好,王爷还想邀约公子赏花。”
不是什么佳节的时候,想要约人也只有这些赏花赏月的名头。
不过,安鹤之不在乎究竟是赏什么花,他只想知道这位靖王殿下对他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心思。
以及……宁晟会不会又突然出现。
“王爷费心思了。”
安鹤之似有若无地一笑,算是应下了。他没有过多的寒暄,随意给了把赏钱,就让素儿送人回去。
冰天雪地,红梅盛放,怎么想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素儿,让穆姨派人去一趟安山打听打听。”
安鹤之虽然现在还对那些朝堂上的政事不感兴趣,也没有到他能够插手的时候,但是既然决定了要接近霍玄烨,就必须要把他经手的事情查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若是能在偶然间提上几句,借着这些事情让霍玄烨对他刮目相看,那样才是安鹤之想要的。
只是,也不知怎么了,平白无故地又会想起宁晟那个家伙。
赴约那日,安鹤之穿的还是一身素色的衣衫。
若是换做寻常人,被靖王殿下这样的人物邀请,必定要盛装打扮,跟那盛开的红梅一较高下。
可是乱花迷眼,浓妆艳抹的花朵看多了,像安鹤之这样清清爽爽的才能令人耳目一新。
王府的长廊从横加错,若是没有人领着,估计安鹤之现在早就没了方向。
他从前不是没见过,想想以前的王府,同样的雕梁画栋,屋檐上立着的小石兽像都数不清有多少个。
只是那些都停留在了记忆里,现在回想起来,只能唏嘘。
“杜若公子,请您在此处稍等,王爷处理完公务就到。”
“多谢。”
安鹤之微微颌首,眼睛早就盯上了那一片梅林。
雪花在红梅之间穿梭,偶尔竟还能看到几只麻雀。
只是让他目不转睛的可不是那几树梅花,而是在梅林之中舞着长枪的宁晟。
宁晟冰天雪地居然还大汗淋漓。那根长枪如同活了一般在他手里舞动着,像是一条赤红色的游龙盘旋在宁晟身边。
而宁晟很快也察觉了安鹤之的目光,手中的长枪一晃,被他放进来一旁的架子上。
“看什么?”
宁晟整个人身上都散着热气,他靠近的一瞬间,安鹤之就察觉到了。
“赏花。”
安鹤之扭过头去,躲开宁晟毫不避讳的视线。
“赏花?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也不喜欢红梅。”宁晟已经裸着上身站在安鹤之身边,他也不在乎这是什么地方。
“谁说的,红梅自有它的风骨,以前不喜欢是不懂。”
安鹤之走开几步,到小亭子中坐下,兀自端起一杯热茶。
宁晟亦步亦趋地跟上他。
“你要是喜欢,我就让人挖几棵种到你们那。”
这位宁小侯爷好像完全忘了两三个月前他说了什么,明明当时就下定决心不在联系安鹤之,可知道了他要来靖王府的消息,还是待着不走了。
“这是靖王府。”
安鹤之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他就这么敢动靖王府的东西了。
“殿下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
安鹤之觉得这人简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干脆不再理他。
还好这时候霍玄烨赶到,不然不知道宁晟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阿晟,你这是什么样子,杜若公子怎么也算是我请来的客人,你这是成何体统?”
霍玄烨看着他这幅样子也是忍不住扶额,他也搞不清楚宁晟最近怎么了,总是阴晴不定。
宁晟讪讪地笑了几下,满眼的漫不经心,拉上衣服向着一边的厢房走去。
“杜若公子不要介意,阿晟在我府上习惯了,总是这个样子。”霍玄烨随意地解释几句,亲自给他倒上了茶水。
“不敢。”他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回应什么,但是霍玄烨亲自给他倒的这杯茶确实让他坐立不安。
堂堂王爷,居然给他倒茶。
“宁小侯爷心性果然不一般……”
霍玄烨浅浅地笑了一声,说道:“阿晟在八九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宫了,父皇让他做了我的伴读,那时候年纪尚小,礼仪规矩也不在乎,便一直到了现在,不过阿晟也就在人前对我有几分恭敬……”
安鹤之大概算了算时间,约摸是在相府被烧之后一年的时间。
他知道宁晟从小就脾气倔强,绝对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进宫给皇子当伴读,况且他是定远侯的嫡子,谁敢让他当伴读。
只其中的因果缘由,安鹤之多多少少能够猜到,只是想不明白,宁晟以前那么机灵,怎么现在就是这幅样子了。
“杜若公子……”
霍玄烨也不知怎么了,突然顿住了。
“靖王殿下有何事?”
“没什么,先前派人送去的东西可还喜欢?”
“殿下破费了……”安鹤之微微顿首,接着说道,“有些东西,还不曾见过,不知道殿下是从何处寻来的?”
“前几日跟阿晟去了趟安山,那里有些东西在长安并不常见,想着你可能感兴趣,便带回来了。”霍玄烨将事实道出来,还没意识到安鹤之正在套他的话。
“安山?我还未曾出过长安……也不知安山离这里远不远……”安鹤之垂眸细细地想着,一时岁月静好。
“虽然不比长安繁华富庶,却是民风开放,景色也壮阔许多,若是有机会,本王带你去。”
霍玄烨越看安鹤之这幅恬静清冷的样子就越喜欢,像是那空谷中不曾见过的幽兰,越是如此,就越想采撷。
“那就先……”安鹤之还来不及道谢,从内室中急匆匆走出来的宁晟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安山路远,只是骑马就要十几天,杜若公子身体娇弱,怕是受不住。”身上的衣服还没有穿利落,等到坐到了他们身边,才将腰带扯正。
只见他端起茶杯,又接着说道:“杜若公子……这名字叫着实在是拗口,不如叫你阿若吧。”
也不管安鹤之有没有答应,宁晟就兀自叫了起来。
“我近来听说,楼里的姑娘都喜欢取个别名,从不用真正的名字,不知道阿若是如何呢?”
若是安鹤之现在有宁晟那样的武功,恐怕手里的杯子就已经被他捏碎了。
“养母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就收养了我,取名为杜若,那时年幼,已经不记得原本叫什么了。”
可是安鹤之还要看在霍玄烨的面子上,对这无理取闹的宁晟和颜悦色。
虽然安鹤之和颜悦色的时候,看起来还是冷着脸罢了……
“本名是不能忘掉的,阿若可要好好想想,问问你的养母,以后才能归宗啊……”
“自然是要找回来的,只是养母待我不薄,也不能忘了她的恩情。”
这两人之间不对劲的氛围,霍玄烨也多多少少地察觉到了些许,只是他想不通,他们两个没有前仇旧恨,怎么就如此水火不容呢。
“阿若……本王这么喊你吧。若是日后阿若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来这靖王府,本王必定会相助的。”
霍玄烨插进去,打断了两人之间你来我往的气势。
“谢过殿下……只是殿下如此,我却不知怎么回报了。”
“本王与阿若有缘,谈何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