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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渊 正文 第四十章.璧人

齐方佑捋着自己稀松泛白的山羊胡,在壤安的县衙里来回踱步。

这几日城中穿的风言风语,甚至是连他上面的人都有所耳闻,齐方佑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从长安来了一位很是神秘的大人物。

他特意派人将这几日城门的守卫兵问了个清楚,确实又那么几个进城的人,虽然大部分的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有一位,却身姿不凡,据守卫所言,就连驾车的马夫都感觉与寻常不同。

齐方佑知道消息之后,略微有些慌乱,急躁地想要在城中找到他们的踪迹,但是那些人行踪神秘,任是他想尽办法也没有得到丝毫其他的消息,甚至是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落脚在什么地方,有没有离开壤安。

此时,一个穿着鹅黄小衫的少女走进来,步履轻盈地穿过花园的小径。

她对着齐方佑恭恭敬敬地拜了拜,随后摆手直接屏退了周围的下人。

“夏姑娘,可是大人有所指示?”齐方佑诚惶诚恐地接受了她的拜礼,但是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怎么说这人也是竟遥知府张如峦的手下,不能当做普通仆从来对待。

夏妍掩面一笑,看似娇柔,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冷静得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齐大人,我们老爷可吩咐了,让您赶紧找找那位是什么来头,摸排好那位的底细,人在你壤安的地界,可不能让他莫名其妙地走了。”

“是是是......夏姑娘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齐方佑弯着腰,眼边的细纹随着脸上的堆笑而更加明显,像是一道道刻痕划在脸上。

“您知道就好。”夏妍微微点头,提着裙摆走到院子里,瞧见旁边的景致,“大人,您这里的花开得真不错,没想到在咱们这种地方还能看见这么灿烂地花呢,大人废了不少心思吧。”

斜着眼冷冰冰地看着齐方佑,他那颗心一下子就纠起来了。

这些年,除了赈灾银那次,就也没有出过什么大事,但是齐方佑算不上老实,背着张如峦做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

虽然都不严重,但是桩桩件件加起来,足够让上面把他的职位撤了。

夏妍没说什么,快步地走出去,行动如风,她这样的姿态可丝毫不像是大户人家中的婢女。

齐方佑瘫坐在厅堂的椅子上,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

他手边放着不少礼物,都是为了找到那位长安的大人物之后,准备送给他的。而且,他同时也在壤安寻找那位并不存在的神医。

不管怎么样,是一定要把那位神秘人物给找出来,他找来了几个人,将命令吩咐下去。

虽然不清楚,那些人来壤安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壤安在整个竟遥的地位举足轻重,就连藏着的秘密都是不能见人的,必须要找到人,不能让他们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足足找了三两天的时间,才有了零星的消息。

齐方佑换了粗布衣服,被人带着走到一条小巷子里,巷子的墙角堆着碎瓷片,他不嫌脏地拿起来,瓷片质地上佳,就连他的县衙中都用不上这样的品质。齐方佑隔着墙头往里面瞧,静悄悄地没什么声音。

“盯上几天把之前那个守卫找来,看看是不是这户人家。”

身边的小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老爷,据说这户人家几天前才卖出去,卖家一次性付完钱,好像给的还是双倍,他家里有一个家丁,身材精壮,而且瞧着那气度也是不凡,不是咱这种小人能比的。”

齐方佑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呵斥道:“这户人家说不定是长安来的,怎么会是你这种小地方的人能比的!”

小厮压低了身子,不断地附和着。

齐方佑盯着院墙,恨不得现在就翻进去瞧瞧,证实一下。

只是这样实在是不妥,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银钱交给了身旁的小厮,转身离去。

“鹤之,他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这个他自然说的是壤安的县丞齐方佑。

葱白似的手指捏着茶杯,指尖微微泛着粉色,看上去竟然比白瓷的茶杯还要白嫩。

“说不定现在就在外面呢。”

安鹤之浅浅地尝了一口,茶水有些微烫,还不能入口。

“现在?”宁晟疑惑地问着,突然站起,头顶撞到了小树的枝叶上,稀稀落落地撞下来几朵白花。

“总共就那么几朵,还是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你这一撞,都让你撞没了。”安鹤之抬起头,瞧着那株可怜的小树,但凡是宁晟陪他一起坐在院子里,总是免不了被宁晟折腾。

宁晟无可奈何的叹气,执起安鹤之的手,说道:“我再怎么说也是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可比不得你。”

手上的薄茧磨蹭着安鹤之细嫩的皮肤,前几日赶路的时候风吹日晒的,还没有这么好的触感,这几天好像养回来些许。

安鹤之不带有丝毫留恋地把手抽出来,说道:“你还说自己是个粗人?那长安城里没有几个敢说自己精贵的了。”

他说的一点都不假,虽然宁晟从小受的磕打一点都不少,那些教习武功的师父也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后来又是只身一人外出游荡,受了不少苦。

但是再怎么说,他也是定远侯府的独子,虽不是娇生惯养,但是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没给他受过丝毫委屈,在长安能跟他一样的,也就是那几位皇子了。

“那我这千尊万贵的人,不也是给你当了马夫,听着你的差遣?”

安鹤之不语,沉沉地看着他。

“这些也都算不得什么,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尊贵一辈子。”他摩挲着安鹤之的脸颊,轻轻地亲了几下,“这如今,壤安县丞的富贵不是也要到头了?”

安鹤之合上了眼,嘴角勾起浅笑,说道:“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估计就等不住了。”

“那这三天内我们先不出去,让他们先着急一会,看看他们来不来。”

这几天外面必定是守满了线人,就等着宁晟或者安鹤之出去,让他们确认身份,宁晟偏偏不想如他们的愿,想看看就算是自己不出去,那些人还有没有办法。

“你可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你不也是吗?明明知道那天那个守卫对你印象更加深刻,也明白只要自己出去必然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还在这里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出去过一次。”宁晟直接拆穿他。

宁晟坐在石桌的边沿上,玩着小树上的嫩芽,揪下几片叶子捏着。

这两人都清楚对方的心思,就算是不用言语说明,对方心里那些想法也能洞悉,如果不是安鹤之和宁晟身份的差异,恐怕现在在朝堂上也是让人瞩目的文武双骄。

“他们若是等不及了,会不会狗急跳墙啊?”宁晟在脑海中设想着。

还真有这种可能,以齐方佑的性子,如果一直没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份,肯定会想出一些不一样的办法。

“不能排除这些可能,只不过他们肯定不能伤了我们,估计也不过是等不及了翻进来看看,说不定第二天还会借着这个名义,亲自到访。”

宁晟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讥讽。

“那我们要不要夜里注意些?”

“倒也不用,让他们进来就好,不然的话,他们还真不能确定我们的身份了,这样一来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宁晟认可地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万一他们把人捉弄得太狠了,让他们完全看不到希望也不行。

两人莫名其妙地相视一笑,安鹤之还算是矜持,只是弯着眉眼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轻笑,宁晟才是过分,像是小孩的恶作剧得逞一样,笑得十分张扬。

安鹤之慢慢地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宁晟,眼神中多了几分平时看不到的痴恋。

也许宁晟对安鹤之的心思明目张胆,把安鹤之潜藏在心中的爱意压制得让人看不见。

但是安鹤之此时眼中的情意却仿佛如深潭一样不可丈量,难以估测究竟有多少的爱意被藏在那波澜不惊的眼神之下。

安鹤之真的是爱惨了他的张扬,那样的明媚,就如同冬日里最耀眼的阳光一样刺目,可对着安鹤之,又收起来那些刺目的光芒,只剩下温暖。

仿佛注意到安鹤之痴痴的目光,宁晟愣了一下,停住了,沉溺在对方的眼神中,缓慢地靠近。

清晰可见的上下滚动着喉结,宁晟缓慢地凑上前,呼吸交织在一起,有些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他们两个算是什么呢?

如果真的要细细地论起来,也只是说是天生契合的一对。

不管是从哪方面而言,都是完美切合的,原本就应该是合为一体的一整块美玉,只不过上天把他们一分为二,但是纹理契合,就连缺口都可以完美地互补。

安鹤之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心想:也许他们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无论是什么都没办法把他们分开,这是一开始就命中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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