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却熄灭不了那罪恶的业火。
熊熊烈火仿佛要将安鹤之一起吞噬殆尽,房梁倒下,被压倒的人发出犹如厉鬼一般的惨叫……
“不……不!”
安鹤之猛烈地摇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公子……公子……”素儿在一旁焦急地看着沉在噩梦中的安鹤之,她轻轻地唤着,安鹤之却没有丝毫反应。
“啊……”
安鹤之一脸惊恐,汗水布满了额头,刚刚惊醒,眼神还带着源自噩梦的恐惧。
“公子,您没事吧?”素儿端来一杯热茶,送到他面前,喂他缓缓服下。
“我没有大碍,只是梦魇罢了,……”安鹤之虚虚地摆了摆手,还是惊慌未定。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安鹤之浅浅的喝了口水,问道。
“大约是寅时了。”
“嗯,你先退下吧。”安鹤之没有继续睡的意思,从床上坐起来。
“是……”素儿有些不放心,关上房门之后,将毯子铺在了门前守着。
安鹤之兀自穿上了衣服,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着。
月牙堪堪挂在西山,只还剩一个尖角发着朦胧的光辉。东边的天上浮现鱼肚白,大概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要天亮了。
“喵——”
墙角下传出几声猫叫,只是那里一片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安鹤之兴致缺缺地关上了窗户。
只是没过多久,窗户便被敲响了。
“鹤之,鹤之,放我进去……我要掉下去了……”
安鹤之全当没听见,将一直小蜡烛端到了桌子上,拿起书卷。
只不过,这窗户没能拦住宁晟,他自己从外面打开了窗户,翻身进来。
“小狐狸精,可真是没良心,我可是差点摔下去。”
“我又没让你来。”听见宁晟的称呼,安鹤之眉头一皱,躲过了宁晟伸过来的手。
宁晟见着没捏到他的脸,自己给自己倒了被热茶,去一去身上的寒气。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
这几日,宁晟没少偷偷溜过来看他,只不过时间都在深夜,趁着府上的下人都是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敢溜出来。
他自那日一别,便会夜夜梦到安鹤之,日思夜想,没有一刻不惦记着。
只不过宁晟被他父母勒令在家里好好待着,不允许随便出去,就算是真有什么急事也要先向宁睢阳请示。
不过还好,看管宁晟的人并不是时时刻刻盯着,所以宁晟才有机会溜出来。
四五日之前,宁晟便开始了。
每到深夜,宁晟都会偷偷地溜出来,然后翻进清芳阁的后院,一开始还不得要领,不知道怎么从外面打开窗户。
后来,便直接登堂入室。
就连安鹤之这几日夜里做噩梦,也是他故意在屋子里发出动静,引来的素儿。
他不只是进来了,而且十分大胆的在案台上留了几副涂鸦之作,弯弯曲曲地不知道画了些什么,素儿看了还以为是毛笔没放好在纸上乱滚的,只有安鹤之才知道宁晟这是偷偷来过了。
宁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东碰碰,西摸摸,在安鹤之地注视下一刻也不停。
仿佛突然找到了什么东西,他转过身去问道:“我的墨玉棋子呢?”
“丢了。”安鹤之冷冷地回答道,连个眼神也不肯分给他。
“哦……”
“你别翻我东西。”见着宁晟向着自己的柜台走去,安鹤之也站了起来,前去拦他。
只是宁晟还是快他一步,一眼就被他看到了放在小匣子里的墨玉棋子。宁晟自顾地拿出来,安鹤之上前去抢,宁晟直接抬高了手臂。
“宁晟!”
“嘘……”宁晟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让他小声一些,“不是丢了吗,怎么在这?”
宁晟眼里带笑地看着他,一双桃花眸里潜藏着无法言说的情意。
“你给我,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管我怎么处理……”安鹤之扒着宁晟的手臂,恨自己比他矮上那么多。
“我后悔了……鹤之,我保证会保管好的。”宁晟扣住安鹤之的手,牢牢地将他束在怀里。
安鹤之似是撒气一样,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推开宁晟,转身又往床边走去。
“给你的,带上赶紧走。”安鹤之把宁晟的披风丢在他身上。
“我这才刚到呢,再说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也忍心?”宁晟把披风重新扔回架子上,自己先钻进了安鹤之的床。
安鹤之眼睁睁的看着宁晟穿着沾了灰尘的衣服,在他的床铺上打滚,只是安鹤之也没有恼火,反而是坐在了床沿上。
“你来做什么?”
“日思夜想,就想过来看看你。”
宁晟没皮没脸惯了,安鹤之可不是他那样的,几句话就让安鹤之红了耳朵。
偏偏宁晟这厮还不依不饶地贴上来,从背后靠在安鹤之身上,问着:“我可不像你个小没良心的,没事的时候我就只顾着想你了。”
安鹤之默不作声地把宁晟的脑袋推开,顺便拍了一下。
宁晟誓不罢休,圈住安鹤之的腰身,跟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安鹤之一惊,
安鹤之冷哼一声,说着:“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赶紧说,说完就走。”
“没什么事……”宁晟见他真是有几分生气了,便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还有……上元节,你可有约?”
“上元节?”
安鹤之在心里默默地算了算日子,确实快到年关了,过不了多少天,也要到上元节了,前几日似乎也看到了邀约的帖子。
只是安鹤之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在上元节的时候出去过了,瞧着阖家团圆,安鹤之心里总觉得别扭。
“杜若公子有没有约我不管,我只想问安鹤之有没有约?”宁晟不再嬉皮笑脸的,反而是一副十分正经的样子。
那双桃花眸像一池深潭,吸引着安鹤之,简直要让他陷下去了。
“你要约我?可是你带我出去,不用第二日,整个长安城的人就都会知道你和我厮混在一起了,你让定远侯府怎么办?”
“我不会让他们看到的。”
虽然宁晟更想说一句,谁敢传那些流言蜚语,他就会让他们好看,不过这会让安鹤之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背靠着定远侯府,可是安鹤之没有靠山了。
“你要相信我。”宁晟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安鹤之的手,眼神坚定,仿佛没什么人能拦他。
安鹤之随意地轻笑一声,说:“可是,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愿意在上元节陪我,或许还有比宁小侯爷更好的呢?”
“还有比我更好的?不可能!”宁晟急得跳下床,蹲到了安鹤之面前,“你去打听打听,长安城的闺秀们最想嫁的是谁,肯定是我宁晟!没有第二个!”
安鹤之一下子沉下脸来,冷声说道:“你赶紧走吧,我没空。”
“鹤之……但是那么多姑娘想着我,可是我都不稀罕啊,甚至我都不愿意见她们,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
宁晟方才那嚣张的气焰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像现在都能在他身后看到摇晃的狗尾巴。
“关我什么事?那刑部尚书的二公子也是一表人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他可是给我写过帖子的,我觉得他也不错,长得也是仪表堂堂的。”安鹤之故意刺激着宁晟,甚至还拿出那一堆拜帖出来看着。
“他不行的,那小子身体弱,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没什么用。”嘴上这么说着,宁晟却已经想好了自己怎么到刑部尚书面前给他“美言”几句。
“那还有……”安鹤之假意看着,却被宁晟一起拿了过去。
“我看看这是那几家的,等我去告诉霍玄烨,让他好好跟他们父亲说说,整天不务正业……”宁晟没注意到,这句话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二十一日支出三两银子……这是什么,你骗我呢?”宁晟恰好拿起了几张安鹤之随手记下的账。
安鹤之掩面笑着,眉眼弯弯,险些让宁晟看的魂都没了。
“鹤之,我到时候来接你,你可不能辜负我呀。”
宁晟拉着他的手,烛光跃动,将两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人影晃动,有些心思早就不复从前那般,悄悄地在月色里变质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