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晟从背后扣住了安鹤之的双手,故意冷着脸,假装自己对他偷偷前来没有告知他而感到生气。
“在长安城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又发现你不在大理寺便开始找你的下落,也是在你出城之后才确定的。”
安鹤之任由他扣着自己的手,他反而是放松了,往宁晟身上轻轻一靠。
“怎么查到的?”宁晟觉得皇上做的已经足够滴水不漏,就算他被带出长安城都不清楚一直关押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安鹤之让宁晟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摘下来,随后在他怀里合上眼睛,说道:“我起初也没有头绪,只是想不到长安城里有什么地方是能将你放在那里,又不被旁人发现的,最后只能想到是皇上或者他身边亲近之人的府邸田产,便派人去查。”
“就那么直接查到了?”宁晟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若是这么简单就会查到,那安鹤之早就想办法给他传递消息了。
“当然没有,只是锁定了皇上身边的唐公公在城里的一套风景院子,听素儿说里面的屋子也跟长安城内的不一样,便准备让人进去瞧瞧,只可惜素儿说是里面有几位高手看着,根本进不去。”
宁晟将下巴抵在安鹤之的肩上,缓缓说道:“也对,那两人是皇上身边的暗卫,我跟他们对上也要小心一些。”
“一处平平无奇的风景院子怎么会派这样的高手守着呢,我觉得蹊跷,便一直让人在院子外面盯梢,直到前几天,有消息称有个和你身形相似的人从里面出来被人押着出了长安,我就叫人跟上你,知道今日才赶上来。”
“那幸亏我这两天走得慢,要不然你可要受苦了。”
“那你现在还扣着我?”安鹤之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便从宁晟的束缚中挣脱开。
宁晟转而又直接扣住了他的腰身,将安鹤之整个人都困在怀里,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在他的眼里,安鹤之就像是镶嵌在王冠上最夺目深邃的宝石,稳固地放着异彩,还好这样夺目的光辉目前只有他能看得到。
安鹤之没有躲闪,直白的接受着他的目光,像是千尺深的春水,温柔细腻得足够将他溺死。
“我想你,却不想你跟着我。”
“为什么这么说?”安鹤之微微抬眸,接受着宁晟的注视。
宁晟略微停顿一下,说道:“太危险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要面对什么,皇上让我孤身一人前来,也必定有他的用意......况且,我还不想让皇上发现你的存在。”
“你独自一人面对才是危险,宁晟,你要相信我,我是来帮你的......”
“我相信你。”宁晟手上一紧,把安鹤之抱得更用力一些。
“至于皇上,若是他有这份心思,早就发现我了......他想找到我,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再者说了,我迟早有一天要去到他的面前,或早或晚......总是要让他知道的,我不可能一直藏着。”
安鹤之说得这些,他也清楚,只不过他觉得自己在皇上眼中几乎已经是近乎透明的,皇上可以一眼将他看穿,轻轻松松地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间,这样的经历宁晟可以自己承受,他一点都不想拉上安鹤之。
“我怕......”
宁晟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安鹤之打断。
安鹤之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自己却说道:“我都不怕,你害怕什么?难道你就不怕自己一人在外出了什么差错,再也回不到长安,见不到你的父母,也见不到我吗?”
安鹤之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宁晟最担心的地方,像是故意挑刺一样刺激着宁晟。
“我当然害怕了。”
那种胆怯,懦弱,无能为力的感觉重新浮现,将宁晟整个笼罩在内,纵使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可是内心早已经是波涛汹涌。
而安鹤之的存在,制止了施虐的狂风骤雨,将所有的一切压了下来,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宁晟心里。
“总归都是要怕的,不如让我陪着你一起。”
明明宁晟比安鹤之年长几岁,身体也要比他健壮,更是在外闯荡了好几年,按理说阅历也要比他丰富,可在安鹤之面前他仿佛才是需要被安慰的那一个。
“鹤之,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这些乱糟糟的事情,我们安安稳稳地一起长大,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样的问题,安鹤之又何曾没有想过,只是他不敢多想,怕那样的没有让自己心软,也让自己变得懦弱。
可是既然宁晟都这么说了,他又不会不想。
“如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我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被你抱着。”安鹤之狡黠一笑,眼中露着像小狐狸一样精明的神采。
“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安鹤之感觉宁晟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
安鹤之眯着眼,用袖子捂着嘴偷笑,轻轻地笑声像是在宁晟的心上挠痒痒一样。
“也许我们根本就不会互相喜欢......”
安鹤之搞不懂自己对宁晟的感情究竟是因为什么而起,虽然现在不管是命中注定也好,还是经年的思念化成的爱意也好,他都认了,这辈子就栽在宁晟一个人身上了。
“怎么可能!难不成就因为我会从小到大欺负你,你就不喜欢我了啊!”宁晟不满意地叫嚣着,甚至打算去咬他的耳朵。
“也有可能是我欺负你吧......”安鹤之许久都没有这么轻松地笑过了,他趴在宁晟的怀里,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你知道你以前对我不好,总是欺负我就行!”宁晟见他这幅模样,更是过分地去挠他腰间的软肉,更是让安鹤之招架不住。
“别闹了......”安鹤之脸色微红,额头上蒙了一层薄汗,他接着说道:“也有可能,我们现在就被关了起来,原因就是你毛手毛脚的,导致我们两个被发现了......”
“侯府那几间小破茅屋可关不住我,我说不定会直接跑出来,然后翻过墙,偷偷溜到你家的祠堂里,见着你在角落里委屈地哭呢。”宁晟这话说着耳熟,仿佛十几年前他好像真的这么做过,只是时间久远,他也分不清是自己的幻想,还是曾经的过往了。
“着确确实实是你能做出来的!之后呢,你就会被老侯爷抓走,按在椅子上打上几板子,打得你皮开肉绽!”
“当真是好狠的心思啊......打得我皮开肉绽,你会不心疼?”
“下手的可是老侯爷,我怎么会心疼呢?我还在要旁边叫好呢!”
一瞬间,他们说得话仿佛都成了现实,安鹤之的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他们两个人在月下相会却被发现的场景,宁晟被宁老侯爷拿着藤条抽的满院子跑,而他自己也被父母押到祠堂罚跪,最后会是什么结果,他们不清楚。
是两家决定结这个亲,还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他们都无法预料。
只是这一刻的幻想,好像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真实地让安鹤之感到心酸。
这些只能在脑海中幻想的画面,那些与宁晟错过的曾经,都是一片片的刀刃割在安鹤之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久违的笑意僵在了安鹤之脸上,变得僵硬、冰冷。
明明知道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虚幻,可是还是会忍不住去想象,最后只能是落得自己伤心难过。
宁晟也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他知道这样的画面安鹤之心中的渴望不会比他自己减少半分。宁晟揽住安鹤之的肩头,在他的脊背上来回抚摸,尽可能地安慰他。
“我们以后也会这样的,等事情都结束了,找一个你喜欢的时间,我带你去侯府,我想我娘也肯定很想你......我还要带着你进宫,前些时候我进宫见太后娘娘的时候,她还提到过你......”
“这可是你说的。”安鹤之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委屈,他趴在宁晟的怀里,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对方的胸口。
“当然是我说的了,我一定会带你去的,我说到做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些话,安鹤之可是替宁晟记下来了,若是日后宁晟不跟他兑现承诺,他可是饶不了宁晟。
“从前你最喜欢的桃花酥,那家老板开了十几年的店,到现在还有呢,我也要带着你,还有以后的每一次庙会,每一次游街,我都要带着你出去。”虽然宁晟知道这些事情安鹤之自己也能做,只在于他想不想出去,那家糕点铺子,想必这些年来他也不会少去,只不过,这些都是宁晟想要跟他一起做的。
往后的来日方长,都要一起经历的。
“还有还有......咱们还要偷后院余伯养的鸡,悄咪咪地把它烧了。”
安鹤之轻咳一声,缩在宁晟怀里的身子笑得颤抖起来。
“余伯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要祸害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