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该回去让齐方佑开开眼了。”
暂时放下那些让人思绪混乱的事情,把心思放到要紧的事情上。
也许只有这样,安鹤之才能接着思考下去,否则一遇上有关宁晟的事情就会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傻子。
“好。”宁晟没有松手,反而是抱紧了。
像是水面上漂浮的最后一根木头,不管他能不能让自己活下去,那都是他的希望。
如夸父追逐太阳,飞蛾扑向火光,安鹤之是他持之以恒追随的目标。
那日的天气很好,顶着一轮艳阳高照,也从心中期许那光明正大的太阳把阴晦驱逐。
让那些蜷缩在逼仄角落中求生的老鼠,赶到大街上。
软轿回到了成衣铺子,两个人再次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已经是焕然一新。
安鹤之看着身边的少年人踌躇满志,他清楚用不了多久,便可以结束在壤安的一切。
金丝顶还是依旧耀眼,白玉翡翠相撞,一路叮叮玲玲,像是乐姬手中的琵琶在拨弄下流转。
“你说他是会什么反应?”安鹤之闭着眼睛休息,还是难免会想到关于齐方佑的事情。
“管他什么反应,反正结局已定,他跑不了的。”
宁晟几乎已经可以想象,齐方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他可能已经猜到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来意不善,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不过困兽的挣扎,无济于事了。
这回去的路似乎格外地长,就好像连驾车的人都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格外郑重。
马车一步三晃,连带着车子里的人也是晃晃悠悠的,并非十分安稳,只不过心思就要安稳得多。
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抬头一望,刚好一阵飞鸟略过上空。
“公子,这是好兆头啊。”旁边府上的小厮巴结着说道。
安鹤之难得笑着回应了一声:“是啊,很好的兆头。”眼见着那群飞鸟渐飞渐远,消失在视线中,安鹤之才踱步走进县衙。
齐方佑并没有在前厅等着,他们也没有热络聊天的意思,但安鹤之一定要在这里见到他,若是没了前面厅堂中那副威严庄重的气氛,反而觉得草率。
片刻之后,齐方佑才匆匆赶到,衣衫还有些凌乱,比起安鹤之和宁晟越发饱满的状态,齐方佑就像是风中摇晃的残烛,险些熄灭。
他眼里的红血丝清晰可见,头发又白了许多,比起几天前,整个人迅速地衰老着,根本不像是一个中年的男人,仿佛已经到了衰老腐败的暮年。
“齐大人,不过是两日不见,怎么如此憔悴?”安鹤之假意关心着,这其中的原因他不会比别人更加清楚。
本来就是派了人手日日夜夜骚扰,让齐方佑觉都睡不安稳。
加上他换了张如峦的信件之后,那些东西没有移走,齐方佑更是整日踹踹不安,生怕出乱子。
这几天,齐方佑几乎没有合过眼睛,有时实在撑不住,小眠一会儿,要不是被外面的动静惊扰,就是从睡梦中惊起,难以安眠,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齐方佑脸上扯出苦涩的笑容,不像安鹤之最开始见到他那样,谄媚虚假。
“劳烦杜公子关心,下官这几日只是没有休息好,不过公子您放心,我加派了院子中的人手,一定会保证公子安全。”
安鹤之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这几天出去,倒是觉得壤安风景不错,若是齐大人有空闲,不妨出去看看。”
“是......只不过县衙事情繁多,虽然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但是街坊邻居之间也是需要调和的,又加上县衙人少,这些事情都是下官处理,可能不像杜公子有如此福气了。”
宁晟站在一旁,冷不丁地出声:“你这是觉得人手少,自己的事情多了?还是说我家公子游手好闲呢?”
齐方佑被吓得冷了脸,枯黄的面色透着惨白:“这怎么敢呢......”
“那就是觉得圣上不明,让你来处理这些事情了?”宁晟越说越严重,直接将齐方佑吓得不敢抬头。
“阿晟,这么说太重了,我想齐大人应该没有这个意思。”安鹤之声线清冷,看似是在替齐方佑说话,可是言语中又带着逼问。
但是齐方佑管不了那么多,宁晟说的那些名头随便一个给他按上都是让他受不了的。
只能是连声附和道。
“齐大人的胆子可没有那么大......”安鹤之意有所指,但是齐方佑根本不想再说下去。
齐方佑颤巍巍地说着:“杜公子,下官还有要事处理,就先退下了......”
他刚要离开,就被宁晟叫住。
“要事?什么要事?忙着把你水底下的东西拿走吗?”
齐方佑一瞬间呆立在原地,连头也不敢回,肉眼可见的他的背影在颤抖,就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发抖:“宁公子开什么玩笑呢......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怕不是宁公子弄错了。”
宁晟的当头一棒差点给齐方佑打的转不过来。
“是吗?”安鹤之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轻轻一碰。
齐方佑没有预料到事情来的如此突然,居然直接就这么点破了,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就算是州府中的老人也要给几分面子,做做表面的工作,没想到这长安来的人就是这么雷厉风行,被事情直截了当地放出来,也不看看事情能否上得了台面。
齐方佑僵硬地转过身子,脸上的表情都近乎扭曲,只是他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
齐方佑没有接话。
只见着安鹤之把腰间的玉佩拿出来,递给身边的人,这人早就不是县衙中的仆从,替换成了关缨找来的。
“去请燕王殿下来,给齐大人开开眼!”
安鹤之一声令下,只听见齐方佑“噗通”一声跪下,真的就无可挽回了?
燕王殿下?怎么会是燕王呢?
那么多年都在燕王眼皮子底下混过去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齐方佑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安鹤之。
“你以为自己就有证据了是吧!你大可以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把东西找出来,否则你就是诬陷!虽然我不是什么命官,但是皇恩浩荡,我可不信能随便被你这种人遮蔽!”
齐方佑还是死鸭子嘴硬,笃定了安鹤之找不到他藏起来的东西。
“不就是在水底下吗,让人掘地三尺也会挖出来的。”
齐方佑冷笑一声,用尽最后力气扑向了安鹤之,掐着他的脖子。
宁晟一脚踢在了齐方佑胸口,将他踹了出去。
齐方佑捂住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嗽着,几乎要咳出血来。
“你可以试试......你可以试试......”齐方佑不断地重复着,双目欲裂。
散乱的灰白色头发,遮蔽着苍老的面目,只有一双猩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安鹤之。
宁晟挡住了安鹤之,提起手中的剑就往齐方佑那里走去。
“别!留着他......”安鹤之稳住气息,虽然还是惊魂未定,但也不会由着宁晟乱来。
“来人!”安鹤之一声令下,从外面冲进来许多人,身上都穿着府上仆从的衣服,有男有女,把齐方佑围在了中间。
“你!你们......”齐方佑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些人,几乎要崩溃,没想到府中居然出现了这么多叛徒!
难怪一桩一件的乱事出现,却找不到人。
原来早就是安排好的!
齐方佑突然仰头大笑,形容近乎疯魔。
“把他绑了,不许松开,其他人到后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东西。”
宁晟亲自上手,不只是把人绑了,就连嘴都堵了起来。
只是齐方佑还是不老实,头上青筋暴起,不停地在地上扭动。
齐方佑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安鹤之突然之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明明他外出的时间都派人盯着,怎么会有时间去做这些事情。
他觉得安鹤之一定是找到了很关键的证据,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快跟他撕破脸皮,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难不成他看的都是假象......
齐方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安鹤之去了一间成衣铺子两次,先前有人来汇报的时候,也只有那一段时间是根本没有人跟着安鹤之和宁晟的。
可是,就算是想明白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关键之处在于燕王给他的那些证据,又不是他自己找出来的。
安鹤之确实还想忍耐几日,借着之前的事情把账本之类的东西找出来,甚至是到后面跟关缨里应外合,把齐方佑抓了,不至于像今天这样险些被他伤了。
可是齐方佑如此严防死守,整个县衙如同一座大牢,他根本不会再有机会,只能是让关缨暂时找一些人把前厅的仆从替换掉,根本不能前往后院,那样只会是自投罗网。
不过,这突然起来的变化似乎是格外有用。
不只是他自己被这样仓促的想法冲突到,齐方佑更是措不及防。
安鹤之摸了摸脖颈上的掐痕,看得宁晟心疼不已。
那道掐痕跟之前的刀伤重合在一起,竟也看不出哪个更为严重。
诡异的安静没有持续多久,就听见门外的人一声大喊:“燕王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