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方佑走后的时间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安鹤之觉得自己要沉溺在宁晟的眼神之中。
虚无缥缈,却又是难以回避的真实。
倘若能放下世间所有的羁绊,安鹤之也可以考虑沉浸在梦中。
但是梦境会被打破,现实也要继续。
天气逐渐回暖,前些时候常见飘着的细雨丝也消失不见,每到中午时间,干燥闷热,院子里的花草都感觉要死了大半。
就连那株小树上的叶子也在蔫着,没有丝毫生机。散发着清香的小白花也纷纷落了下来,收拾起那些枯萎的花瓣,还残存着些许萎靡的余香。
看上去,这里的夏天来的格外早,而且让人觉得失望。
没有长安城外可以泛舟的荷花湖水,没有从矮山缝隙中长出的小松树映衬下的乱云涧,也没有街头巷尾贩卖的冰粥。
这里有的只是枯燥沉闷。
像是雨季到来之前的雷声,沉闷闷的没有生机,更何况这后面都不一定会出现雨季。
还有,这里总是有人隔三差五地献殷勤,像是催命鬼一样的让人不耐烦。
这人还偏偏不能硬生生地晾着,隔三差五就要应附上一次。
但是安鹤之也不是普通的人,他早就把欲擒故纵玩弄得炉火纯青,对于齐方佑那些想巴结他的心思,他早也看得明明白白。
无非就是为了那几样的东西,钱和权。
只可惜啊,安鹤之又不是什么真正的富家公子,什么都给不了,非但不能够给他,还要生拉硬抢的把这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让他吐得干净利落。
安鹤之跟宁晟盘算着,张如峦究竟是又多忌惮这些“从长安”来的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贪了多少东西,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每当安鹤之看着齐方佑送来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就觉得绝对是不简单,否则也不会过了着四五年出手还是如此大方。
安鹤之私下里也偷偷地去那处引水沟渠看过,如今还是荒着,但是地方十分大,绝对不是寻常农户家里田间地头上的沟渠大小,那样的工程没有三五年是做不完的。
安鹤之也让关缨去调查些东西,虽然收获不大,但是手中多多少少的掌握了证据。
“杜公子......”这几日齐方佑来得实在是勤快,也许是得知了消息,知道安鹤之往引水渠那里去了一次,这才慌张起来。、
可是那么大的工程明晃晃地放在城外,只要眼睛没什么问题的,都能看见。
可是安鹤之除此之外都没有出过门,就连找神医都懒得装一下,这怎么能让他不慌张。
安鹤之又像是故意吊着他一样,那几日一直拒绝齐方佑登门拜访。
齐方佑是真的怕这两位祖宗在壤安的地界上发现了什么,否则不用等到他们回到长安将事情报告上去,张如峦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齐方佑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看上去亲切得很,但是在场的几个人看了也都是只觉得虚假,还不如不带上着虚伪的面具。
“齐大人此次前来又是为了什么事?”安鹤之都懒得看他,低着头沉声问道。
“下官想着您总是寻不到传言中的那位神医,不妨下官给您出出力,派些人手过来......您放心绝对是些年轻有力的男子。”
“这就不用了,我在这就够了。”宁晟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您也听见了,是他不愿意。”安鹤之笑着指了指宁晟。
齐方佑的笑僵在脸上,略微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开口说道:“下官实在是担心杜公子的身体,万一寻找不到神医就不好了。”
神医本就是个幌子,就连齐方佑都清楚,这根本就不存在。
“找不到,那就是我与他无缘了。”安鹤之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不过壤安的风土人情也是不错,停留在这里也是个好主意。”
齐方佑只想着这位祖宗找不到就赶紧走,万万不要留在这里。
他既想不到办法在安鹤之这里安插人手,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也没办法让他们离开,实在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齐方佑突然拍手说道:“杜公子,咱们壤安确实是竟遥内最好的地方了,但是下官不瞒您说,您住的这地方偏僻些,不太安全,您瞧前些日子不是还有小贼闯了进来吗!”
安鹤之突然问道:“那小贼怎么样?抓到了吗?”
“抓到了!抓到了......”不管有没有抓到,他都要这么多,反正本来都是莫须有的事情,“不如这样,杜公子您搬到县衙府上,虽然县衙的地方没办法跟您在长安的府邸想必,但也宽敞许多,住起来也舒服......宁公子也能放心,绝对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住到您的院子里的!”
齐方佑简直要给自己拍手称赞了,把人接到府上,不用刻意的派人盯着,也不必每天都舔着脸过来问候,还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的去向。
“这就不......”
宁晟刚要出口拒绝,却被安鹤之拦了下来。
“齐大人说得确实不错,住在县衙仿佛也稳妥一下,那此番好意......杜某便心领了。”
“好好......”齐方佑此时心里乐开了花,只差高兴得飞到天上去,只是完全不知道中了安鹤之的圈套,“那明日......不!今日我就派人来把公子的东西搬过去!”
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抓紧时间把人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好。
这样一来,宁晟反而是不理解了。
齐方佑匆匆地离开,回去置办人手,宁晟满是疑惑地看着安鹤之。
“去县衙做什么,一双双的眼睛盯着,我们做什么也不方便。”
“也不能这么想......”在此之前,安鹤之并没有跟宁晟商量过,虽然之前的时候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安鹤之做决定,但好歹宁晟还是会提前知道的,也不知道安鹤之是怎么想的,突然这么一弄,让那也摸不着头脑。
“我们虽然这几日来,一直在查找证据,但是在这外面找到的也不过是街坊邻居只言片语的闲谈,根本是上不了朝堂的,能拿捏住要害,还是要到县衙里面去找,我就不信,这些年来他能把这么大的事情压的死死的,肯定会留下什么东西。”
宁晟欲言又止,虽然这么做确实可行,但是到了别人家里,就要处处小心提防,也难保齐方佑不会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对他们下手。
“只要我们做的不留马脚,他也没办法把我们怎么样,反正都是找个地方住着,县衙和客栈又有什么区别。”
宁晟点了点头,只等着齐方佑带着人回来。
也没用多长时间,安鹤之就瞧见齐方佑带了许多人过来,轻轻松松地就把东西给搬走了。
齐方佑作为壤安的县丞,所到的地方必然也是有许多人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堵在了安鹤之的家门口。
而关琪也扒着门框,往里面瞧着。
关琪可比宁晟懂事,见着了安鹤之也没有立刻走过去,只是亮着一双大眼睛瞧着。
安鹤之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下,被齐方佑隆重地请到了县衙。
那些双争先恐后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安鹤之的背影,纷纷猜测着这究竟是谁,居然三番两次地被县丞齐方佑拜访,还被他亲自给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县衙。
虽然安鹤之并没有在那些闲言碎语中听到任何的诋毁,但是莫名其妙地,他总觉得那些话语中夹带着指指点点的语气,让人觉得不舒服。
但是,那些人也不敢凑近了,只是远远地观望,跟墙角里挤着的关琪一样,没有一个人有那份勇气上前。
零零散散的东西很快就被搬干净了。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安置的东西也就不多,除了刻意买来假装富家公子的那几个物件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东西,很快就被搬空了。
院子比来的时候干净了许多,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
安鹤之若有所思地看着幡然一新的院子,虽然只住了二十几天,但是他还是挺喜欢这里的。
他对着宁晟说道:“以后让人把这个地方好好整一下,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呢。”
宁晟凑到他身边,紧紧地贴着他,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以后还能回来?不是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就应该离开了吗......留着做什么,还不如给关缨让他买个好价钱。”
安鹤之顿住脚步,淡淡地瞥着宁晟。
他这一停下脚步,周围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尤其是齐方佑,诚惶诚恐地看着安鹤之的脸色,揣度他的心思,生怕这位爷有一个不高兴就变卦了。
宁晟笑嘻嘻地看着他,赶紧赔罪:“您赶紧走吧......我保证让人好好打理,不让他荒废了。”说这话的时候,宁晟还看了齐方佑几眼。
这其中暗示的意思就很明确了,反正宁晟是不可能做这事的,在这些地方他手底下也没有人手,让他自己去做有没有时间。
宁晟的话和暗示,齐方佑也准确无误地听到了,这样巴结安鹤之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便主动将事情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