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晟看得双目发酸,抬起头来看向安鹤之的时候,安鹤之早就靠在椅背上睡过去。
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睡梦中的安鹤之勾起唇角,淡淡的笑着。
就连眉眼都弯起了弧度。
宁晟静悄悄地靠过去,将外袍脱下披在了安鹤之身上。
只是这么一动作就惊动了安鹤之。
“嗯?天亮了吗?”安鹤之眯着眼,还有些睁不开。
看着对方惺忪的睡眼,和眼角下的乌青,宁晟心里一阵心疼,明明安鹤之不必跟他走这一遭的。
“还没呢,再睡会。”宁晟柔声哄骗着他,合上了他的双眼。
安鹤之轻哼一声,合上了双眼。
宁晟端起水杯一饮而下,似乎还有些不解渴,只是眼下没有放凉的茶水了。
就连热水,这里也没有备齐,似乎也很久没有人来打扰过他们了,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宁晟慢悠悠地走出去,却瞧见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往内院走去,见着许多人都急匆匆地往内院赶。
他随手抓住了一个人,问道:“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小厮虽然没见过他,但是见着宁晟从楼上走下,气度很是不凡,就恭恭敬敬地说道:“回公子的话,我们老爷不小心落水了,正请了大夫去看呢。”
“落水?”
宁晟也不好一直拉着小厮,松开手让他走了,只剩下他一个在原地站着。
这院子里不就是只有那一道当做景致的流水吗?
估计齐方佑整个人站在里面都不能把他压过去吧?
怎么会好端端地落水呢?
宁晟不明所以地跟上去,到了齐方佑院子里,果然是地上湿漉漉的一片,似乎是刚从他院中的流水中捞上来。
“齐大人?”宁晟试探地问他一句,里面也没传出声音来。
宁晟越发觉得蹊跷,到屋里看看却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齐方佑脸色青紫地闭着眼躺在床上。
这么浅的流水绝对不可能让齐方佑淹着,可是平白无故地落水,这样子应该也不轻。
那样紫青的脸色,怎么也不像是能被这么浅的流水淹的。
还是说沈玉回来一趟,把齐方佑按在水里了?
可是沈玉为什么这么做呢,又没有直接把他弄死,何苦来这么一次还容易暴露踪迹。
又或者是其他人做的,可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想警示齐方佑,还是想把他置于死地?
宁晟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齐方佑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只是关于四年前的旱灾那件事他就说不清楚,谁又能知道其他时候他又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宁晟看着他院子里那流动的水流,齐方佑身上的事情就像是一团迷雾挡在眼前,让他看不清楚。
这离长安越远,事情就越发逃脱他们的掌控和认知,甚至是背后所隐藏的势力也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就像他从来没有预料到还会有沈玉这样的人插一脚一样,这件事情所牵涉的也远超他的想象。
“你怎么在这?”
身后安鹤之的声音响起,宁晟才回过神来,匆匆地看向他。
“齐方佑落水了......”
安鹤之这么一听,也是有些惊讶,问道:“现在呢?”
“晕着呢,看那脸色,情况应该不是很好。”
安鹤之也没着急进去看,只是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转而问道:“你是怎么想的,关于他落水这件事?”
宁晟一愣,没有想到安鹤之会这么问,说道:“有些蹊跷,但是说不上来,总觉得莫名其妙。”
“你也觉得不对劲,这么浅的水,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落水呢。”
安鹤之眯着眼笑道,看不清此时他的眼神,他像是也在算计什么。
“你觉得......”宁晟拉着他离开,走到无人的竹林之中,“是有人故意害他,还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安鹤之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抬起了头,看着从竹林上空飞过去的几只飞鸟,说道:“你看这些地方的竹子都长得这么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江南哪种方水土丰饶的地方,在这里面谁能想到是西北呢?”
“还特意在府邸中开挖了一条流水来养活这些竹子,用心当真是仔细。”
竹海中沙沙的动静,仿佛是在迎合安鹤之的话。
“用水来养竹子?太小题大做了吧......虽然这些竹子遇水能长得更好,但是也没必要把整个县衙里面都用流水圈住啊。”宁晟不明所以地摸着脑袋。
他还继续说着:“这竹子看上去也不像是种了十几年的样子,都没有很高的,短时间里完全可以下人们灌溉......等等,你是说......”
宁晟的表情有些扭曲,不过已经明白了安鹤之这么说的意思。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有绝对自信让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也许就在水里。”
宁晟来回踱步,消化着安鹤之推算出来的消息,总是觉得不对劲。
“但是......他怎么会落水呢?既然那东西......”宁晟往周围留意一番,低声说道,“那东西既然在水中,他必然是时常都会关注的,怎么会突然落水了?”
“这也许就与你猜想的有关了,是人为还是天灾,就不得而知了。”安鹤之神秘的一笑,对这件事已经很有把握。
他们两个的悄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熙熙攘攘的动静,似乎是人醒了。
“过去瞧瞧,看看他怎么演这出戏。”
安鹤之带着他走过去,一点也不发怯的进到院子里。
“齐大人?”安鹤之带着问询的语气,到了齐方佑床边。
齐方佑正挣扎着身子,准备起身,却被安鹤之拦住了。
“劳烦杜公子惦记,下官这本来是站在边上看水中的游鱼,没想到路边湿滑,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实在是让杜公子看了笑话。”
安鹤之眯着眼轻笑,只是说道:“齐大人以后可要小心一些啊,这夏日来临,过后几天这里的水说不定还要多一些,可不要再摔下去。”
“是是是,杜公子您说的是。”齐方佑本来脸色就发白,听他这么一说,脸又是白了些许。
安鹤之与宁晟交换眼神,听见他在说什么看鱼,就知道他在说谎,这水中本来就没什么鱼,有的也是从外面的河道里游进来的杂鱼,灰漆漆的在水中根本就不明显。
而齐方佑也是一样的心惊胆战,他听见安鹤之的话就知道对方没有信,却不想又听见他说着。
“我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还以为是又进了像之前那样的贼人,把齐大人推下了水。”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身体还虚弱着,额角上却依旧流下来汗水,“之前那些贼人已经如此猖狂,险些害了杜公子,如今知道杜公子亲自调查,想必是不敢了吧。”
齐方佑压根不敢看安鹤之的眼睛,一味地躲闪着。
安鹤之也没有揭穿他,只是说道:“齐大人说起这件事情来,我也惭愧,至今没有找到什么有利的线索,翻了翻这几年壤安发生的类似事情,也是毫无头绪。”
“那......”
安鹤之知道齐方佑想接过这件事情,只是他还不能这么把权力交出去。
“不过齐大人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帮齐大人查清楚的,毕竟这贼人与我也有关系,我定不能轻松放过他。”安鹤之笑得跟只狐狸一样,把齐方佑弄得团团转。
齐方佑还以为安鹤之就此作罢,不准备再查下去,没想到只是诓骗他。
眼神一瞬间就失去了神采。
“不过,我有事想跟齐大人商量一下。”
“杜公子您吩咐就好。”齐方佑随意地答应着。
“这几日总是在府上打扰,来到这壤安之后也没有好好地看看,劳烦齐大人安排一下,我跟阿晟出去瞧瞧。”安鹤之指了指黑着脸,站在旁边的宁晟。
主动地离开县衙,出去看看?
齐方佑现在已经无比地期望着安鹤之他们两个能离开片刻,给他几天喘息的时间。他甚至都已经开始后悔当初脑袋一热就让安鹤之住进了院子里,反正这几天关于安鹤之的事情是一点也没有查到,反而他自己没落得个好下场。
“好,杜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下官一定安排妥当!”若是不是刚落水,齐方佑现在是怕要跳起来庆祝。
“嗯,那就不打扰齐大人了。”安鹤之起身,不再跟他多少什么,“齐大人先好好休息吧。”
齐方佑也不推脱,当即躺在了床上,气色好了许多,方才的病恹恹的样子也不见了。
“怎么突然又想着出去了?”现在安鹤之的一些想法都不跟他提前商量,还真是让宁晟心里怪怪的。
“瞎想怎么呢,我根本就没想出去,让齐方佑放松一些,今天晚上想办法通知到关缨,让他找两个跟我们身形相似的人代替我们......至于我们自己嘛,当然是要留在这里了。”
宁晟笑了笑,果然啊,安鹤之这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不是他能猜的,还是没必要想那么多得好。
不管怎么说,安鹤之觉得齐方佑的落水有蹊跷,弄不清楚其中缘由,就再“落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