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之软着身子,轻飘飘地倒地的那一瞬间,宁晟仿佛觉得晴天一道霹雳,正劈中了他的颅顶。
“鹤之!”
宁晟声嘶力竭的一声,迅速扑过去,将安鹤之抱住。
只不过安鹤之此时已经没了意识,双眼看似微微的眯着,却是什么都看不见,钻心的疼痛从腹部传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哪怕是之前火毒复发也是寒冷与疼痛一起,让冷气麻木了疼痛,并不像现在这样。
腹部的伤口不断的留着鲜血,泪珠吧嗒吧嗒地落下滴在安鹤之脸上。
霍恒都有瞬间的呆愣。
他也不曾想到,宁晟居然用情至深。
“请大夫!快去请大夫!”在片刻的走神之后,霍恒的注意力也在安鹤之身上。
这里不是长安,没有那么多医术精湛的太医,甚至都不是燕王的府邸两个像样的家伙都没有。
“宁晟,我去找人请大夫来,之后立刻启程到我府上,我那里有一位老先生,隐世多年,医术精湛……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霍恒似乎是承诺一般的说出,只不过宁晟听不进去,满心满眼的都是怀里的安鹤之。
霍恒附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间愣住了,他不能理解这样的感情。
他们明明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名为爱的东西却把他们牵扯到一起,相生相死,相死相生 。
安鹤之和宁晟就像是互相慰藉,合为一体的存在。
虽然有时候在霍恒看来没有必要,也显得过分亲昵,对彼此都保持着过分的关注,但是此时宁晟一心只有安鹤之的样子才让霍恒意识到,这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也许,宁晟在心中是只有安鹤之的,没有任何人能在这时候融入他们两个之间。
就像是无形的屏障,仅把他们两个笼罩其中。
霍恒缓缓的把手放下,他只是个默默观看的局外人。
厅堂中的鲜血依旧刺目,躺在地板上的人已经凉透了,齐方佑睁着那双不甘心的眼睛似乎没有瞑目。
宁晟依旧紧紧地抱着安鹤之,压住流血的伤口,纵使鲜血从指缝里渗透,也没有松开半分。
他一动不动地守着安鹤之,直到大夫匆匆赶来。
宁晟抱着安鹤之把人放在塌上,生怕动作太大撕裂了伤口,让情况更加严重。
大夫紧皱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这……小人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只怕是这位公子,已经无力回天了……”
宁晟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他的怒火瞬间高涨,若不是此时不能放下安鹤之,他已经把人的领子揪起来了。
“稍安勿躁……”霍恒慢声劝到。
安鹤之也经常跟他说这四个字,劝他有些事情不必太过着急,要慢慢来。
宁晟在片刻的愣神后,迅速反应过来。
他咬着牙,眼眶中充斥着泪水,几乎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声音颤抖的说着:“他不能有事……他不能有事……”
能把一个堂堂的男子汉,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男人逼成这个样子,想必也是爱极了他怀里的人。
“小人尽力而为……”
大夫低下头,施针暂时止住了鲜血。
“王爷……”大夫转头看向霍恒说,“这位公子伤的太重,伤口完全贯穿了腹部,伤及内脏,又失血过多,需要的几味药材这里实在是没有……”
“你且说来,我派人去买,半日之内一定送来!”霍恒焦急地说着,他虽然对安鹤之没有像宁晟那样的感情,却是也希望安鹤之不要出意外。
大夫稳重地点点头,说出几味不常见的药材,霍恒让身边的人记下来,到外地去找,特意叮嘱要快马加鞭半日之内回来。
“不瞒王爷,小人的医术实在一般,还从来没接受过如此重的伤,还请王爷多请几位大夫过来我们一同商议。”
“你先看着,本王自然有此打算。”霍恒觉得把安鹤之带去他的府上太不现实,就赶紧派人去把他府上的老先生请来,还好离得不远,快马加鞭,不日便能过来。
安鹤之在昏迷中也痛的哼了几声,伤口没有绷住,又流出不少鲜血,原本有所缓和的小脸再次变得惨败。
宁晟用颤抖的手拿着温热的毛巾擦去他头上的冷汗,只是安鹤之因为痛苦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舒展。
“你身上还有没有带金疮药之类的外伤药!”霍恒突然想起什么,直接拍了拍宁晟的背。
他怎么也忘记了!
宁晟武将出身,金疮药,跌打膏这种东西自然是随身备着,就连平时也时常拿出来用,怎么会没有!
又是他们家特制的,比外面卖的好上许多。
“有!在后院里面还放着!”宁晟着急忙慌的喊着,让下人们赶紧去取。
虽然只能解一时之急,但也比没有的好。
只是安鹤之伤的更重,这点药物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还是要等老先生来之后切脉治病,才能让安鹤之不留任何后遗症地痊愈。
折腾了大半日,腰间被缠上来厚重的纱布,只是就算这样,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血迹。
安鹤之的脸色渐渐惨白,每看一眼,宁晟就觉得比之前更要少些生机,他的呼吸也会更加微弱几分。
不出半日的时间,宁晟的嘴上也着急的冒出了火泡,只是他着急没有用处,他又不会医术,完全帮不上忙。
安鹤之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有两三个大夫守在床边,只是他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醒来,也没有像先前那样哼过几声。
宁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陪着他滴水未进。
霍恒再度走进来的时候,只觉得仿佛过了很长时间,看着宁晟难受得说不出话和安鹤之了无生机的样子,也觉得不是滋味。
但是,霍恒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你跟他从小认识?”霍恒想办法转移宁晟的注意力,一个人已经倒下了,他不能看着另一个也萎靡不振。
可是宁晟跟安鹤之就像是并生在一起的一样,相互抚慰相互促进,只有都安然无恙才能活下去。
宁晟心烦意乱地点点头,也没空搭理霍恒究竟要干什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感情……如果安公子是女人的话,只怕冒着被皇上训斥的风险,你也要娶他。”
这句话算是进入了宁晟的耳朵,他咬着牙说道:“就算他不是女人,我也跟他在一起,我也要娶他进门。”
霍恒笑笑,他知道宁晟不是那种会拿安鹤之开玩笑的人,他言出必行。
“那你们大喜的时候记得请我喝喜酒。”
“若是鹤之此番安然无恙,别说喜酒了,你就算是要天上的琼浆玉露,我也送到你燕王府上。”宁晟坐在床边握住了安鹤之的手,放在脸颊轻轻地摸索着。
“我请的那位余老先生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之前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你放心,他一定会让安公子醒来的。”
宁晟没有再接话,霍恒也识趣地走出去。
院子外面阳光正好,从头顶洒落,温暖如初,虽是初夏却不觉得热气腾腾。
齐方佑的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本来是可以好好享受这阳光的。
只是,谁也没能想到,齐方佑会被人刺杀,甚至还连累到安鹤之。
宁晟在心中暗下决心,敢伤了安鹤之的人,不管是谁,他都要将他千刀万剐,杀之而后快。
指尖摸索着安鹤之的五官,描摹着他的样子,似乎要将他安稳恬静的样子刻画在心中。
“鹤之,你要早点醒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一起去做……”宁晟想了想,似乎他们后面面对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便换了话锋。
“你要快点醒来,我准备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盖一间小屋子,开辟几处薄田,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谁也别打扰我们……”
宁晟付下身子,亲吻安鹤之的额头,像是朝拜一样吻着自己圣洁的信仰。
也许,安鹤之对他来说就是如同需要一般的存在,无可置疑的信任,和不假思索的追求,多少年的寻找,让安鹤之早就成了他的信仰。
时至今日,不管是谁在前方,宁晟追随安鹤之的脚步也没有停下,他是这时间最虔诚的信徒,为了洁如明月的信仰,如飞蛾扑火一样的奋不顾身。
只是,现在他的神在阖眸安眠。
宁晟紧紧的贴在安鹤之的耳边,诉说着那些潜藏在心里话,他有太多的话没有跟安鹤之说过。
这次突如其来的受伤,也让宁晟知道,若是总藏着许多东西,不啃跟安鹤之说,那他们之间不仅会存在隔阂,也会有更多的错过。
如今是安鹤之手上,可是下一次也许就成了他自己。
安鹤之昏迷不醒,那宁晟自己呢?
他是要上战场的,危机四伏的战场,随时都会丧命,他不要到死还把这些话憋在肚子里,他要让安鹤之知道,自己那颗赤诚火热的心一直是属于他的。
胸腔中颤抖不歇的爱意是紧紧追随着安鹤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