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白堕自床上坐起，换了话题，努力掩饰被人窥见秘密的尴尬。

云梵但笑不语，许久之后才说：“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凰女不在，上仙可需要人伺候。”

“……”白堕无言，就这样？莫说她独来独往惯了，就算她真的需要人伺候也用不着他堂堂帝君啊！传出去岂不是大大的笑话！云梵最近是脑子不好使还是怎地？

大概是看她不说话，云梵只能又找了个话题，笑得温柔：“既然上仙不需伺候，那可否与我同去一个地方？”

他的笑中带有太多蛊惑人的成分，更何况是在白堕这么个对他早有非分之想的人面前，白堕不自觉地被他吸引，侧首问道：“哪里？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她年少时就是仙界捣蛋的一把手，上到置放各届天君坟冢的盘龙洞，下到灵犀山的凤凰窝都被她翻了个遍，莫非，这仙界中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不成？

云梵看她眉目中似有不解，只笑得神秘：“上仙何不一同前往？届时不就可知？”

待两人来到云梵所说的地方时，白堕目光微愣，有些讶然又有些伤心的样子。

云梵带她来到仙界西南角一处僻静处，本不该是仙界版图的地界上突兀地延展出一块如小岛般的土地，上面是无数种说的上名说不上名的奇花异草，在云层的缭绕下充满灵气。许是因为少有人踏足，这些花草显得分外茂盛，生机勃勃的样子十分吸引人。

但白堕却对周边的奇花异草和飞腾的云雾视若无物，整个人有些怔然地往前走。走过布满青苔的台阶，她漆黑的眸子映出眼前事物的模样，那是一棵上了年纪的梨树，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风吹雨打，树干发白，已没了多少叶子，却仍努力地在这花繁叶茂的小岛上想要争得一抹颜色。白堕轻轻抚摸着它的枝干，目光似喜似悲，看不出真正情绪。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你是如何找到的？”白堕轻轻开口，她原以为这处无名岛早已如前尘往事般消逝不见，却没想到它仍坚强地存在于这茫茫天地，似乎在信守着什么诺言。

风还在，云还在，那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树也还在，眼前的你变了模样，那时的你，又去了哪里呢？

云梵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中快速地划过一抹精明，他扬了嘴角，道：“其实这并非是我发现的，仙界辽阔，自有值守的仙官会巡查。只是前几日不是带了紫檀上来么？它被那填坑的小仙女烦得要死，索性全仙界地找无人之地修养，误打误撞地就跑到这来了。”

“它也好意思提。”白堕撇撇嘴，有些闷塞的心情在想到紫檀时愉快了不少：“那日我见到那小仙娥，她哭得那叫一个惨，要不是紫檀逮着哪里挖哪里，别人会烦它？也不是我说，你这仙界的土地也忒娇贵了些，还不准仙娥们用法术填。”

“先辈留下来的规矩，我又能有何办法。”云梵淡淡一笑，有些无奈的样子。

“然后呢？紫檀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什么？竟引得你帝君的注意。”白堕无意识地抚摸梨树的枝桠，回头问道。

“喏，你自己看。”云梵伸手指了指白堕面前，白堕有些疑惑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就在她努力想要在生长茂盛的花草中找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的时候，一张人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呀！”白堕大惊，一时忍不住惊叫，纵使她胆子再大，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人脸，几乎与她亲上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地退后了三步。

“什么东西？”白光一闪，梨落已经出现在她手上，白堕心有余悸，着实被吓得不轻。

“啧啧啧，原来疯婆子这般胆小。”草丛中传来一个白堕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那话音的落下，离白堕不到一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坑，从坑里钻出一个八九岁模样的灰扑扑的小人来，她/他抖了抖身上的泥土，一身淡绿色的衣裳便呈现在白堕面前，那小人眉清目秀，圆圆的包子脸，皮肤好得似能掐出水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煞是可爱。

只是那眼中的嘲笑，却是与她/他这个年纪不大相符。

白堕一听那句话便知道眼前的是谁，她原想发怒，但在面对这般可爱的面孔时却怎么也怒不起来，只能收了梨落，回头有些娇嗔地瞪了身后的云梵一眼。

真是的，他胆子倒肥了，竟敢联合紫檀一起来吓她。

她却不知，这似嗔似怒的一眼看在云梵眼里是多么美丽而惑人，身边的一切在她那一回眸里突然失了颜色，云梵内心波涛汹涌，眼中只看得见眼前女子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定定地站在原地，像是怕扰了这一番清静以及女子少有的欢快笑颜。

“嘿嘿，原来是紫檀呀！修成人形了么……来来来，让白堕姐姐看看，紫檀是男孩还是女孩呀？”白堕笑得开怀，借口慢慢靠近紫檀，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想捏捏那脸上的肉，看看是否如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毕竟，世风日下，世风日下，这六界出产的小孩里，实在难以见到这般可爱又合她心意的了。

她这自以为温柔可亲的笑容看在紫檀眼里却是另一种模样，活脱脱像是以吸食孩童精气为食的恐怖老妖。紫檀涨红了脸，白包子变成了红包子，白堕一看，眼中精光更盛，紫檀灵活一跃，离白堕远了些，边跑还边喊道：“呸！什么姐姐！你这个老不要脸的疯婆子，以你这年纪，当我姥姥也是绰绰有余！而且，你给老子记住了——老！子！是！男！的！”

紫檀这一通吼得着实畅快，白堕撇撇嘴，对他的狗嘴吐不出象牙已经习以为常，但紫檀涉世未深，总归是犯了一个六界男人皆不能犯的错误——不能拿女人的年龄说事，女人的年纪，永远都只能是年轻——就算她已经满脸皱纹，人们仍旧得称之为可爱的老太太。

白堕虽然活的时日久了些，到底还是个女的，就算她平日里多不注重打扮，她还是个女的，就算她被称为传说一样的人物，她仍是个女的——且还是个不服老的女的，是以紫檀那一声“姥姥”听在她耳朵里分外刺耳，令白堕原本要收回去的梨落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小屁孩屁事不懂，姐姐今日就来教教你何为规矩。”她腆着脸皮将“姐姐”二字说得大声，似乎刻意想让谁听见，提着梨落就冲了上去，誓要将紫檀那小子提在手里好好教他长长知识。

云梵嘴角一笑，也不阻止，反正鲜少有这般令他倍感闲适的时刻，他也乐得看戏。

“啊！”一看白堕不像是说假的，紫檀溜得飞快，他憋了好几千年，总算能修成人形，虽然是个孩童模样，好歹也是人形，是以心里十分自豪，看谁都比自己小一分的样子，这几日磨得厉害的嘴皮子更是顺溜，再加上方才看到白堕被自己吓到，不免一时疏忽，忘了白堕的本事。

此时却真真是悔不当初，真是的，自己无端端惹这疯婆子干嘛。

他在前面跑得半死不活，白堕在后面优哉游哉地追，这小岛笼统也就这么大，很快，白堕单手提着紫檀的脚原路返回，后者在她手上张牙舞爪，显然十分不服气。

放他下来，白堕笑得阴森：“嘿嘿，小紫檀，你倒是跑啊，你叫我疯婆子我不跟你计较，你胆子倒是愈肥了么，还敢叫我姥姥。怎么样，落在我手里了吧？”

她摩拳擦掌，看在紫檀眼里自然是要开始杀猪的姿势，但白堕其实只是在拼命抑制自己想要捏上去的欲 望。

“哼，要杀要剐随你便，要是今日有幸不死，日后老子一定要找你复仇。”紫檀脸色通红，努力搜寻着脑海中并不丰富的词汇组成一句话，偏生由这么个人畜无害的样子说出来，真真是一点威慑力也无。

“哈哈。”看他这副模样，白堕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在被紫檀一掌拍下之后，魔爪又伸向了她垂涎已久的脸蛋，搓、揉、捏、掂，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到手的触感比想象中的更为美好，白堕更是爱不释手，把玩着紫檀的脸蛋一刻也停不下来。

紫檀彻底惊呆，万万没想到白堕会这样对他，当下对自己这副不中用的身躯更是恨极，他想拍下白堕的魔爪，但实力的差距摆在那儿，努力了一番无果，只能作罢。此计不行，他又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始终在一旁观战的云梵，后者接触到他的眼神，收回了放在白堕身上的宠溺目光，很淡定地转了头。

紫檀一口气憋在肚子里，真真是郁闷至极，自己被白堕这番“凌辱”，云梵却不管不顾，反而还十分支持的模样，苍天呐，自己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日子都会不好过呢？

对自己的境遇万般委屈，紫檀倍感屈辱，忍了许久的几包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哇！”他一声地动山摇的嚎哭喊出，惊飞飞鸟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