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这么一番暗潮汹涌的对话,时间又过去了许久。此时已近子时,整个仙宫却仍是灯火通明,只是凰鸟仙鹤早已飞上了枝头栖息。除了逍遥殿之外,他处显得分外寂静。
看到众人都默默饮酒,且白堕又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样子,全无了方才气势凌人的神态,云梵知道,今日能做的,她已尽力,接下来事态如何发展,就要靠他了。
“本君方才为上仙与魔君等人的气势所迷,竟忘了手中这一壶好酒。铸水,你可不会怪罪本君吧?”他举起手中的玉壶,里面的液体清晰可见,引得在座不少人心中发痒。
铸水心思聪颖,早已料到今夜不会是个太平之夜。一开始,却多少也被白堕看起来有点莽撞的做法吓了一跳。这般轻易地旧事重提,且事事的矛头都指向魔界,而后者逆乱之心早起,虽然他们多少还是有点顾忌,否则也不会只在暗地里耍阴招,但白堕如此做法,不是逼他们早日撕破脸皮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要让魔界与其他各界归于平和是不太可能,但忘忧宴多多少少也能为日后争取多点时间和盟友,没准集云梵和白堕之力,还能多震慑住魔界多一阵子,却没想到白堕一上来就咬着魔界不放。直到后来,听到白堕说魔界“带”了些不相干的“人”进来,他才恍然大悟。
所有人都以为魔界暗里密谋那么久,必是因为有所顾忌,此次魔君前来忘忧宴,肯定也是因为想看看传言中的白堕能对他们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却没想到,魔界的自大已经膨胀到这般地步,他们今日做足了翻牌的准备前来,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不挑明,别说震慑了,可能众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对白堕充满钦佩,她一开始便看出魔界的意图,知道再无平和可能,因此果断出击,打破了他们的计划。若不是她,只怕,这天,要变得更快了。
此时听得云梵唤他,铸水心里已大概知晓了他的意图,于是一扫方才愁眉不展的沉思模样,嘴角笑得从来没有过的欢:“帝君言重了。小仙也为二位的气势折服。还真别说,帝君你这么一提醒,小仙肚子里的酒虫闹得更是欢快了呢。”
“拿去。”云梵使了个仙术,手中的玉壶稳稳地往铸水那边飞去:“仙君喝了这忘忧酒,可得好好替本君司水,去忧除难才是好的。”
铸水抱着玉壶,喜不自胜:“那是自然,此乃小仙本职,不敢言忘。”边说边猴急地将酒倒了出来,惹得身边的人更是沉醉。
白堕听得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只觉这世间睁眼说白话的人,是愈发多了。
“来来来,那些不快都往一边去吧,魔君,请。”云梵接过云巧倒过来的酒,友好至极地对着羣燐说道。
羣燐正为今晚发生的事闷闷不乐,他如何也想不清楚到底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让白堕看了出来。此时一抬头就是云梵笑得刺眼的脸,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他本想冷着云梵,给他个下马威,凭魔界如今的势力,就算他是仙界帝君,他不放他在眼里,他又能奈他何。
但是羣燐突然间看到了隅婳,那个让他痴迷的女子,此时的眼神竟冷得让他害怕,但那冰冷一瞬而过,让他以为自己花了眼。再看一下,她还是笑得那么温柔,对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整个人是一如既往的美艳无方。
也罢,他做的一切不过为她一笑,只要她能开心,莫说这一杯酒,就算是穿肠毒药他也不会退却。
想到这里,他接过云梵手中的忘忧酒,瞥得那女子嘴角轻轻扬起的笑,他也笑了开来:“劳烦帝君了,请。”
云梵看着他将酒一饮而下,眉目淡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两人之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好你个云梵,开喝了竟也不告诉我。真是个没良心的。”
敢这样直呼云梵名讳又如此骚包的,除了扶风还会有谁。为友已久,云梵怎会不知道扶风的脾性,这可是个认酒不认人的家伙,当下对云巧使了个眼色,后者乖巧地将手中端着的另一壶酒呈到了扶苏面前。一看到酒,扶风原本怨嗔的脸立马笑得比四月的桃花还要灿烂:“哈哈,还是云巧懂事,不忘扶风哥哥那么疼你,这酒可归我了,你们可不许跟我抢。”
众人听得他这一番没正经的话,都笑了开来。倒是云巧,敢怒不敢言地瞪着扶风,小脸都气红了。
“帝君,此处还有些许忘忧酒,您看?”成敛从对梧双的心疼中回过神来,正了正脸色,问道。
忘忧酒一壶接一壶的被打开,殿中酒气渐浓,不少人对忘忧酒垂涎万分,又知不可能喝到哪怕一口,只能拼命喝着其他的酒压抑心中的渴望。但是纵然成远他们酿出来的酒也算得上馥郁,又岂能跟白堕的相比。越是压抑,他们发现自己越是难受,就好像饿极的时候,眼前就放着一桌佳肴,却被告知那是有毒的。那种感觉,真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云梵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能一饱口福,但实在别无他法。只能说道:“按往届的规矩分发下去吧。”
看着众人眼中的饥渴,白堕脸色却没什么变化,仿佛已见怪不怪,她眉目微冷,不知为何又被回忆侵袭,整个人微微失神。
酒被分发到了各界君主以及随身带来的贴身人员手中,但因为覃川体弱,不能饮酒,自然婉拒了。青箬又是个护主的,虽然觉得这酒闻起来着实令人沉醉,到底还是顾虑着主子的安危,没有多喝,毕竟,夜那么长,谁也保不准会发生什么。
隅婳倒是欣然接过,梧双等人也一并接了。一杯下肚,忘忧酒在身体晕开,温润而绵长,整个人瞬间被温暖包围,令人欲罢不能,直忘了今夕是何夕。
“忘忧酒,忘忧酒,一酒忘忧,此生无求。果真是天下奇绝之物,上仙如此酿术,隅婳佩服。”隅婳笑道,也许是因为酒力的作用,她面色微红,像抹上了最诱人的胭脂,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媚人的气质。与之相比,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的白堕,却仅仅是眼睛稍微发红,乍一比较,此时的隅婳确实比白堕诱人得多。
“殿下过誉了。此时天色已晚,听帝君说还会有歌舞欣赏,我生性不喜歌舞,就不在这里充当高雅之人了。望诸位尽兴,告辞。”说罢一拱手,顺便将手中未饮完的酒一并喝了,就这么随性地走了出去。
众人微愣,隅婳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只皱着眉给羣燐使了个颜色,后者摇摇头,她便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