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艾叶撕掉裙子下摆，将长裙变成短裙，她把撕下来的布条当门帘一样挂起来。

在银铃花广场角落里一株大榆树下，艾叶找了些破布和木棍就着榆树的支撑搭起一个窝棚。这就是她们的新家了。

小拽子说她们应当把窝棚迁移到离别人远一点的地方。

但是门帘只有半截。

艾叶把眼光转向白芷的长裙，抓起来狠命一撕，白芷的长裙也立马diy变成短裙，撕下来的那半截布条成为门帘的另一半。

“表小姐，你这干嘛呢？”白芷干嚎道，“我都没有换的裙子了。”

艾叶不说话，从地上抓起一把乌黑的脏土往白芷肥脸上抹去，白芷尖叫着躲开，坐在地上的小狼以为两个姐姐在玩游戏，咯咯地笑。

子薇在角落里沉睡。

“她要再胡叫乱嚷，就把那榆树汁灌下。”艾叶吩咐道，“宁可让她睡觉，也不要让她咬着了舌头。反正她睡睡总会醒来的。”

“那榆树汁能管用吗这？”白芷满腹怀疑。

“当初在桑乾河时，小姐就是用这个给你和小狼喝的，你们俩不都醒过来了吗？渡河时小姐也给小狼喝过这个，想来这榆树汁就算不能救命总可以让她睡觉的。”艾叶沉吟，“这幽州城没有医士来救小姐，我们只能自己救她。”

“要是我家小姐醒了，她总是有办法的。是不是表小姐？”白芷痴痴地幻想着有小姐在的日子。

“是啊，你家小姐最能干了。现在她还能自己救自己吗？”艾叶抢白道。

艾叶边说边往自己脸上抹粘土，那些乌黑的脏土里搅和捣碎的榆树汁，粘性强，一时半会不会掉，加上破烂不堪的裙子，艾叶越发与广场上其他百姓一样，她又抓了一把粘土往沉睡中的子薇脸上抹去：“给小姐也来点美容面膏。”

“好吧好吧，我听你的就是。”白芷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小姐和表小姐都这样了，也就只得乖乖地将艾叶说的美容面膏往自己脸上抹去。

“听我说，小姐可能这些天太累了，在补睡。你得守着她，还得守着小狼。”艾叶盯着白芷的眼睛，“一步不离守着她们，明白吗？”

“我要厕所呢？”白芷可怜巴几地问。

“就地解决。”

“那你呢？”白芷不明白艾叶的意图。

艾叶叹口气，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只得到一碗施粥，明天再这样的话，都活不长了。

“我要去找吃的，要让小姐活着，还得想法去城外捡箭！”她斩钉截铁地说。

“啥？你要去城外捡箭？”白芷大叫，“你要活不来杂办？我和小姐还有小狼杂办？”

“我会回来的。听好了，不准离开半步，不准离开，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记下了吗？”艾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白芷说，“等小姐醒来，等我回来。”

“我要——我要蹲大号。”白芷眼泪喷涌而出，惨叫。

小拽子有些腼腆。

今天的小拽子焕然一新，与前日在凤凰山上遇见的小拽子大相径庭。他瘦削的脸上胡须刮得干干净净，柔软的黑短发略有些卷曲，穿一件半新而打理得干净的铠甲，头盔镫亮，护胫带系得一丝不苟，腰系一根发亮的雕花牛皮带。

“哟，你这是战利品呀？真漂亮，你系上好精神。”艾叶指着他腰间的雕花牛皮带赞叹道。

还真不容易看到有如此精神的兵爷。

“是上次周将军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满十七岁时送的。”小拽子高兴地说，“是周将军三年前随晋王收回幽州时的战利品。你知道那场战争咱们晋王和周将军可威武了。”

艾叶赞叹道：“这么厉害？周将军都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

豆芽裂着少了一颗门牙、哈出强烈酸臭气的臭嘴，眯缝着一双老鼠样的小眼睛凑近艾叶涎笑：“你不知道咱们队头要相亲吗？”

“相亲？”艾叶有些吃惊，转头看小拽子那刚刮干净的脸颊已红得发紫。

“先去东城张家巷，我马上就来。”小拽子对豆芽吼道，“再磨蹭就扣你口粮。”

豆芽为说中了对头的心事而得意洋洋：“你不相亲我相亲杂啦？”

小拽子伸脚要踢，豆芽推上松木收尸板车就跑，口里大喊：“我相亲我相亲，谁让我相相啊！”

小拽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艾叶，他穿了一整天的新铠甲，保持了一整天的头式，就为了此刻。

艾叶站在大榆树下的阴影里，面带微笑地看着小拽子。

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有些热，我这就脱掉铠甲。”小拽子害羞得不能抬头面对他心中的女神，伸手想脱了铠甲，又不知所措。

“你这铠甲也蛮合身的，可精神了。”艾叶由衷地赞叹道。

“真的？就是旧了些。”小拽子高兴地反问，马上不再脱铠甲，双手却又不知往何处放，只得扭头望着别处，有些报怨地说：“父亲大人临走时把我调入收尸队，害得我都没机会穿着这套铠甲上城墙。”

“父亲大人？你不是说死了吗？”艾叶不解。

小拽子抬头：“我是说周德威将军。他临到新州去救援时对我说了，要我等着他回来，他要收我为义子的。”

“真的？”艾叶打心里替小拽子感到高兴，“周将军定是觉得小拽子将军你英勇、忠诚。”

大唐时，许多高阶将军都会把勇敢或忠诚的年轻属下收为义子。如当年老晋王李克用收有十三个勇敢无敌的义子，被称为十三太保。李克用结识周德威后，因周德威英勇善战也被李克用收为义子。

“周将军说，小子，你就好好活着等我回来喝你的敬茶吧。”小拽子不好意思地说，“陆将军把我调去了收尸队，我都要求好几次要上城墙了。我再不上城墙就不是勇敢的男儿。”

“小拽子将军你在哪里都是勇敢的人。勇敢的品质不仅仅只在城墙上。”艾叶微笑着说，她的微笑如沐春风，看得小拽子有些呆了。

小拽子点点头，“我不怕死，我会战斗到周将军回幽州。对了，你们在这幽州也没有亲人，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我会想法帮你们的。”

“我要去城外捡箭。我家小姐这些天都累坏了，现在还睡着没醒。”艾叶看着小拽子，“你能每天都把我安排去捡箭吗？”

“你是一个官家小姐，去城外捡箭太危险了。”

“可是我不去捡箭的话，大家都会饿死。”

“这银铃花广场不是每天都有施粥的吗？”

“一碗粥哪够四个人喝呢？”

小拽子愕然，想了想，伸手从铠甲里掏出一个小米杂着葵菜的粗饼递给艾叶，“你先把这个饼拿去让大家吃点吧。我父母都死了，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那怎么行？你要打仗要运送尸体，这饼也仅够你一顿的，你给我们了你吃什么？”艾叶不要。

“我等会再找吃的就行，不会饿着的。”小拽子把葵菜粗饼塞到艾叶手上，安慰道，“你先把这饼拿回去给她们填填肚子吧。”

艾叶低下头，再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不能靠你救济，我们是四个人，你一个人的口粮也救济不了我们四个人。所以我还是要出城捡箭。”

小拽子点头：“我会帮你的。我不会让你们饿死的。”

艾叶把粗饼掰成两半，递一半给他：“我要你也活着，不仅仅是等周德威将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