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凉而湿润的风沿着河面袭来,沁人心脾,舒适而凉爽,水波微漾,银色的涟漪轻轻泛起,阵阵熟悉的水草之气扑鼻而入,那是从小就熟悉的长江之水味。芦苇花在眼前摇曳,岸边杂草丛中掠起一群水鸟,它们轻鸣着从水面掠过,惊起片片水花溅入肌肤。
两只小巧的红尾水鸲筑巢在河滩杂草丛砾石堆中。这种栖息于河流两旁的水鸟领域性极强,当看到有人侵占它的领域时,便发出尖锐而短促的威胁性哨音,哨音快捷短促,如同金属般碰撞声直刺耳膜。
红尾水鸲飞到半空中,在空中振翼,尾羽作扇形展开,同时以螺旋形飞速飞行,向侵入者示威。
俄倾,另一只也同样伴和着尖锐哨音笔直地飞向半空,与伴侣双双唱和,再以优美的方式直插入砾石堆的巢中,大张着尾羽,极速地在巢穴周围转动,以守护着它们的巢穴。
子薇缓缓睁开眼睛,漫无目的转向周围。怎么,这不是她熟悉的长江之水?怎么,这不是她从小生长的家乡金陵?
一阵疼痛从脚底升起,渐而漫延到头顶,眼皮沉重的不想再抬起。tmd,我就这样挂了最好,免得再睁眼看见那些耻笑我或者假装同情的眯眯眼、对对眼、丹凤眼、榴莲眼,总之,不要再看到那些卑鄙的、可恶的小男人或者小女人就好。子薇喃喃地诅咒着自己。
“小姐,你没死?!你醒了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会死,虽然你不是世间最好的小姐,但是除了你我就只有表小姐啦。我们都知道,你不容易死的,你一定不容易死的。”
旁边一个女声连串地边哭边数落边诅咒,似乎不是要挽留她在阳间多呆些时日,倒更是在希望她就此闭眼与世长辞,永垂不朽。
“小姐,小姐,你睁开眼睛好不好?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吖,我刚才都听到你叹气了,你没死的,你一定没死的。”旁边那个愚蠢的女人继续聒噪,更愚蠢的是她居然拿她那只肥肥的小爪子来强行撑开子薇的眼皮——tmd,有这样让人活的吗?
子薇的眼球不得不面对一张陌生的红肿的双眼,然后是她不搭的衣裙,粉紫色,穿得像从古代出来似的,上身穿窄袖短衣,下身穿长裙,在上衣外面再穿一件对襟的长衫——如果我的智商没有和四肢一起摔坏的话,像是唐宋时代的时装。
子薇悠悠地叹口气,心道:唉,你以为你很萌么?其实很蠢的啦。这样穿着打扮虽很招人眼,但其实品相蛮差的。
她坐起身子,身上的疼痛使她咧咧嘴,伸右手想去摸摸是何状况,可右手也有些不利落,看看,原来手肘处在出血,已被简单包扎——看样子,是这位仁姐的杰作吧?
这位仁姐可能是大哥心中的姐,但不知何故长成了大姐心中的哥。她有双肥肥的蛮有力量的双手,一双肥肥的只留一条线的小眼睛,还有一双肥肥的足可以让太平洋小姐我羡慕嫉妒恨的眯眯,似乎随时都在挤破那身有些裹脚布一样紧紧地捆绑着她的粉紫色衣裙。
子薇迅速丈量一下她的身高体重,非常遗憾地发现她的长宽比可能为悲催的一比一。再加上她那可爱的粉紫衣裙,不让人蛋疼都不可能——虽然无蛋可疼,但说说总是可以的吧?
她有些想笑,但一笑就纠扯着脸肉生痛,原来脸上也被破相了——死人可以不在乎容颜了吧?反正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还没有来到,就无需再关注是否破相这件小事了。
子薇冷冷地对着自己前面那面并不存在的虚空中的镜子阴冷地说。
对面那位悲催的姐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她也就收拾起狼狈的表情,望着天空问那双陌生的一线天红肿眼睛:“小姐你贵姓?缘何沦落至此为在下收殓死尸?”
那双红肿的双眼又凑到子薇眼前,嘴里呵出一股难闻的蒜气——这厮在阳间必是三天不曾涮牙之人,连到了阴间还这么臭不可闻。
——亲,记好了,要死先涮芽,免得臭死路人甲乙丙丁。子薇别开脸,避开那股难闻的蒜气。
“小姐你醒啦?这下好啦,我们又活过来啦。”肥肥的一线天眼睛有点欢呼雀跃的感觉。
“我们?”“又活过来啦?”意思是我们曾经都死去了,现在还活着?不不不,我要的是曾经死去,现在也死去,以后也死去,永远都死去,总之不再看见那个让我暗恋傻恋单恋变态恋七年的男神就好,得,以后他也不是我的男神了,就叫男渣吧。
还有,我此生后生来生也不要再看到那个b2,天知道她现在是如此地得意狞笑,胜利吧,狞笑吧,欢呼吧,该你笑该你活。我——我无能无力,但至少可以死给你看,死给你们看,让你们的余生都充满恐怖的阴影,让你们的夜晚不再是温馨的缠绕上下云雨。
——不好意思,我卑鄙的小芳心的确想到了“云雨”这个词,因为这是23岁的老处女我所有关于幸福的最终极表达方式。反正我可以潇洒地死去,就不信你们可以潇洒地活!子薇呆坐着神思乱跑,历历往事涌上心头。
“小姐,你说句话呀,人家有点怕怕的,你总是嘴里咕咕哝哝,不说一句正经话,是不是脑子摔迷糊了?”那双小肥爪子又主动摸到子薇脸上,看样子是想测试她体温。
可恶,作为一个23岁的老处女,我没让男人碰过,当然也不会随便让女人触碰。子薇故意拉大角度扭过头,不要她碰到肌肤,并让那肥女看到她的嫌恶。
“小姐,你没有发烧吖,是不是头痛?是不是肚痛?你这手肘有些擦伤,我都给包扎好了,我是不是很能干?”肥妞缩回手,洋洋自得地继续表功。
tmd,摔伤会肚儿痛?不过,也有可能的,凡事都有可能,典型的辩证唯物论。
能在黄泉路上遇见如此的傻白甜,也算是我的福气,毕竟这短短的一生我还没有祸国殃民,最多只有羡慕嫉妒恨或者暗地里诅咒贪婪意淫,反正我还没有公开嫉妒诅咒意淫过别人,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罪过之人,必是官二代或富二代,我恰恰什么都不是。
我只是准确的农二代。我父亲是农民,扯草药药摆地摊的小贩。我母亲,唉,真拿不上台面,就是典型的农二婶一个,我们在繁华如锦的长江之滨过着有衣有食的小日子。
扪心自问,我最大的过错只有:总是想在任何考试中都考第一名,并且以全校学霸的才气来赢得男神的青睐,以及他热烈的拥吻或幸福的云雨之类——我发誓,这最后一项关于“云雨”之事最多只在夜深五更左右想像过三五次,绝对不超过十次。
子薇在那肥女面前保持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内心却波涛汹涌。
我的男神——念至此,她心竟酸酸的痛,原来心痛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比全身摔伤的血淋淋的肉体之痛更是深入骨髓。
“真是一枚傻白甜。”她喃喃地说。
“小姐,你要喝水吗?要换衣吗?要洗濑吗?要入厕吗?”那双红肿的双眼欣喜地连串问。
“你?”子薇有些语塞,强忍疼痛,抬头四望。
河水淙淙,在河旁的乱石滩中,白茫茫的一片旱苇花,因为缺少河水的滋润显得零乱地飞舞,险峻的山峰连绵,峭壁沿着河水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转折处。
在河的对岸有一片开阔地,河水浸润着,长满芦苇和矮灌木丛。没有船,没有出路,上不了岸,过不了河。我与她,这个傻傻的小肥女,缘何在此?子薇暗自思忖着,却是问不出口。
——总不会是该死的野营吧?此生,但愿不再有野营,尤其是不要和男人或男孩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