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高老夫人的房中,果然见她满脸忧色,他们问清缘由后,薛楚涵问道:“高婆婆昨晚可有发觉任何异动?”
高老夫人摇摇头:“昨夜我酣睡至天明,一夜无梦。”
言已至此,薛楚涵脸色凝重地从袖中取出玉佩,问道:“高婆婆丢失的玉佩可是这一枚?”
高老夫人抬头一瞧,眼眸一亮,惊喜问道:“确实是呢,可怎的会在你手上?”
薛楚涵苦笑道:“鉴于此事关乎高婆婆的安危,我们不敢隐瞒。这块玉佩昨夜被人射在我们房外,用来警告我们。”
高老夫人惊讶道:“是谁?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小佩疑惑不解:“奴婢不明白的却是,为何他们要警告你们?”
薛楚涵将昨夜的所见所闻统统告知他们。
高老夫人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竟然有人如此嚣张,胆敢如入无人之境出入我高府!”
轻尘神色微动,往薛楚涵那边瞥了一眼,复又低声劝道:
“高婆婆莫要动怒,到底是谁在搞鬼,我们到后院瞧瞧,自然会有分晓。”
于是一行人移步至后院。
还没进入房内,高老夫人一脸悲苦,十分不情愿的模样。
轻尘正要问,小佩低声叹息道:
“这后院本来是小少爷的卧房,自从那年发生了变故,这些年来老夫人都没有踏入过后院一步,怕的就是触景生情,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往来。”
薛楚涵道:“既然如此,高婆婆就留在外面吧。”
高老夫人摇头:“这事既然发生在我这,我就不能不亲自过问,我们进去吧。”
说着带头踏入连廊。
其余人紧跟其后。
走到昨夜搁置尸体的房间,房门紧闭着。
钟灏不由得道:“我们昨夜离开时并没有阖上门,看来我们走后有其他人来过,那尸首很可能已经被移走……”
说着薛楚涵缓缓拔出西夷剑,一脚将房门踢开。
“吱呀”房门应声而开。
一具尸体原封不动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老夫人,佩姨和老庄吃惊地倒退一步,嘴里不约而同道:
“这,这是……”
高才进闻声瑟缩着从薛楚涵身后探出头来,这么一看差些把他吓晕过去。
薛楚涵大步走到尸体下方,绕了一圈,仔细打量着。
尸体被裹在黑色的宽大衣袍里,裸露的皮肤仅有一颗脑袋和脖颈部分,脸部皮肉已经枯朽,面容模糊不可分。尸体像是经过了特殊处理,故而没有腐烂,仅是保持着干涸的状态。从身量和骨骼来判断,这是个身材宽大粗壮的男子。
一根粗大的绳子从两胁下穿过打了个结,将整个人吊在横梁上。
薛楚涵伸手去拉尸首身上的黑色衣袍,不想这布料经过长时间的风化,早已薄脆如纸,不费丝毫力气便被扯下大片,手中稍稍用力便搓成了粉末。
薛楚涵回头朝他们道:“房内的空气没有尸首腐烂的臭味,四周的摆设也十分平整,不像是有打斗过的痕迹,可知这人是被杀死后进行了某种处理之后才吊到这房间里来的,而且从衣物的风化程度来看,这尸体被搁置在房中已经有十几年时间了。”
高老夫人愕然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小佩也连忙道:“老天爷,这后院荒废了这么多年,我们极少到这边来,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咱高府!”
只有老庄垂下头来若有所思的样子。
钟灏走上前来,神情难得的肃穆,他指着尸体上衣袍延伸出去的宽大黑色帽檐,道:“你看……”
轻尘和薛楚涵起初只觉得莫名的熟悉,经钟灏一提醒,惊叹声不由得脱口而出。
“缥雾迷楼!”
这样一说,连带高老夫他们都惊了。高老夫人颤声道:
“你们认得这个人?”
高才进经过最初的震惊这时也回过神来了,支支吾吾道:
“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轻尘否认道:“这是不可能的,你怎会认识缥雾迷楼的黑衣人。”
高才进苦思冥想,半晌才一拍脑袋道:
“对了,就是那个你们摔下山崖的夜里,也是有这么一个穿着黑色衣袍,拉下帽檐只看得到口鼻的人,他将这个……”
说着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小盅药瓶来,继续道:
“那人将这个东西给了我,说是楼主赐给轻尘姑娘的,可以解轻尘姑娘身上的毒,还说……还说你们早晚会再相见……”
轻尘疑惑接过药瓶,端详着。
这时老庄插嘴进来,大惑不解道:“听你们语气那缥雾迷楼应该是十恶不赦的人,那个楼主怎会特意将解药拿来给她?这是没有理由的事情。”
高才进结结巴巴道:“什么楼主我倒是不认识,只是那时夜深,我蹲在地上烤野兔时候,偶尔一回过身来便看到一个这样全身黑色的人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可把我吓坏了,以为他要为非作歹,正要大声呼喊,不想他却说是楼主派他来救轻尘姑娘的,我听得疑惑,便开声去唤另一边的薛公子和轻尘姑娘,转过头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若不是我手中还握着这药瓶,我还以为自个儿是在做梦呢。后来怎么寻也找不到你们两人,我渐渐地就把这回事给忘了。”
薛楚涵回想起当日他和轻尘孤身去救灵空大师时候,他伪装成黑衣人混在他们中间的时候,看到那楼主康昀莘饶有趣味打量轻尘的情景。
这般想着,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钟灏环视了一圈,冷眼看着,道:
“这事情变得愈发错综复杂了,首先我们要了解两点,一,为何会有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被挂在此处,是谁杀了他,目的又是什么;二,敢问高老夫人对这件事,是否知情?”
高老夫人从这纷繁复杂的事件中还没有理清头绪,被突然问起,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愕然张嘴道:
“我……”
“慢着!”
警兆突生,薛楚涵伸手阻止他们继续再说。
他轻声道:“你们听!”
薛楚涵感受到若有似无极其细微的风动声传入耳膜,旁的人见此急忙倾耳去听,夏日午间的蝉鸣远远传来,林间的风拂过树梢,枝叶婆娑发出沙沙的声响,听得并不真切。
钟灏莫名地问:“怎么了?”
轻尘也察觉到了,她道:“约莫有十来人正往这里靠近。”
经历过长时间在岩洞中对《战神图录》的修习,薛楚涵和轻尘早已参透了世间自然事物的每一变化,只有洞察到万物所有变幻的原理和轨迹,方能出手如行云流水收发由心。
因此他们对异于自然事物的存在尤为敏感,于是提前察觉到两里外以敏锐身法朝他们接近意欲偷袭的来访者。
薛楚涵凛然道:“想必是他们得知我们发现了端倪,想要先下手为强。”
高老夫人眸子闪出一道寒光,当机立断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你们跟我来!”
说着带头疾步往正院走去,矫健的身姿压根不像久病初愈的老人家。
小佩和老庄急忙跟上。
剩下的人颇有些吃惊地看着高老夫人一改他们印象中柔弱可欺的模样,变得干脆果决起来,便知其中他们不知道的隐情定不止一星半点。
可眼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外敌即将来临,敌友难分之时,他们选择暂时相信高老夫人。剩余四人对视一眼,如骤风急雨似得扑出门外,往刘佳言所在的房间冲去。
刘佳言仍在发着低热,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却已经醒过来。
她被高才进笨拙地背起来,轻尘钟灏和薛楚涵在旁边护着他们就要往外走,刘佳言迷迷糊糊地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没有人能抽空回答她。
因为当他们踏出房门的时候,六个恍若幽灵似的着一身黑袍的黑衣人已经飘然而至,出现在前院的门口。
虽然仍是白日,可看这天色晦暗,云层堆积,一场狂风骤雨正酝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