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看到久违的艳阳青草绿树,轻尘简直要惊呆了,几经周折,他们竟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可是她脸上却止不住地裂嘴笑得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张开手似要拥抱整个天空。
薛楚涵也是兴奋异常,可他一向稳重,只是抿嘴笑着看轻尘在太阳底下欣喜跳跃的身影。
此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们头顶上大喝道:“你们是何人!”
两人许久不闻除了彼此之外的人声,愕然抬头望去。
却见一张特质的大网从天而降,将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的两人笼罩在内。
绳索收紧,两人被悬吊直半空中。
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人家从山脚后绕了出来,瞧着被吊挂在树上的两人脸色警惕而隄防。
他语气不善地大声责问到:“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从我家的岩洞里出来,是否想要偷我家的千年首乌!”
轻尘讶异道:“你说这山洞是你家的?”
薛楚涵知道闹了误会,忙解释道:“老人家,我们是不慎落入山洞后寻找出口多日才来到这边的,为了充饥才采摘了几个首乌,但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是你们家的,否则我们就不会……”
那老叟不听他解释,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骂道:“你既然承认了偷吃我家首乌,那老朽就没有冤枉你,要狡辩的话你跟我家夫人解释去!”
说着蛮不讲理地就要将罩住两个人的一张大网拖走。
轻尘见此不由得叱笑了一声,拔出剑来几下就把这张做工寻常的编织网劈成四分五裂。
那老朽回头见到轻尘手中的剑在阳光下闪闪发着寒光,吓得瞪大了双眼,大气也不敢出。
轻尘整理了一下头上凌乱的发丝,傲然朝他道:“都说我们是不知情无意吃了你几块何首乌,那山洞里多了去,怎的你偏要如此计较?”
说起得理不饶人和耍赖,除了轻尘还有谁能出其右?
何首乌在山上遍地都是,即便他们吃的当真是所谓的千年首乌,也不觉得有多大的亏欠,何况她瞧着这老头性子这么倔强,一副要借机敲诈蒙人的市井小人模样,自然不肯让他得逞了去。
那老叟被她瞧得发颤,却仍然尽力地挺直了背脊想要与轻尘对视似的。
轻尘冷冷地看着他,因其长得美艳,正眼瞧着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更别说她凝下表情冷淡的时候了,加上她周身散发出来的俾倪一切的气势,直把那老叟看得头皮发麻。
轻尘冷眼瞧着这人,不想那老头却一屁股坐在地上,似要嚎啕大哭状:
“那可是救命的千年首乌呀!咱们夫人的病可怎么办哪!”
两人不料到此人有如此惊人之举,均是愣住了。
他哭得这般凄切,好像对这样恃强凌弱的状况有天大的委屈,连一向自认心肠冷硬的轻尘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薛楚涵上前去扶起老叟,带着歉意问道:“老人家,真是对不住了,我们确实是无心的,你家夫人得了什么病?或者我们可以帮忙?”
那老叟很有骨气地撇开薛楚涵的手,骂道:“九十八棵千年首乌的药引少了好几棵,你能怎么帮忙?”
说着又要再哭。
这时候另一旁的山林里又有一个妇人出现了,想必是闻声而来的。
那妇人五十岁上下,貌不其扬,个子不高且略微粗壮,一身麻衣粗布,就如同常见的山村妇人一般。
她见着那老叟,又看到有两个生人在,便连声问那老叟:“老庄,你这是怎么了?”
薛楚涵见此连忙又向前解释了来龙去脉。
这妇人不似那老叟这么难说话,可是听他讲完仍旧面有难色,道:
“可这事关重大,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拿不了主意,若是夫人责怪下来,我们也担当不起。”
薛楚涵见因自己的过失给他们造成如此不便,也觉得很过意不去,便道:“若是如此,我们跟你走一趟,亲自向你夫人请罪。”
那妇人想了片刻,才犹犹豫豫道:“那也唯有这样了。”
两人便起身跟着妇人去了。
离那洞口不远处有一处陈旧的宅子,外墙有些年久失修的颓败感,山林边上的爬藤植物放肆地攀爬在墙头,也没有人收拾干净,就任由野草随意地生长。门匾上内院里铺满了尘土,牌匾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个“高”字。
因为地处偏僻,估计日常也甚少有人来访,因而奴仆都懒得打扫了。但从房屋构筑外观和占地规模上看,却依稀能看出当年主人家业兴盛时候的财力。
院子以内是个四进四出的结构,进门两旁是两排花坛和假山鱼塘的布置,只是这时花坛中只剩下野草蔓生,或者许多枯死的植物,鱼池里面早已干涸,被用来放置一些杂物,假山形状还在,但综合四周景观瞧来,只是徒增一抹灰败的颜色罢了。
两旁再远些是一排排树木,因树木不需人费功夫照料,自顾自的倒是能生长得很茂密。再过去便是膳房,柴房和下人的房间。
入门正中央对去是会客大堂,有小道通往宅院后方,约莫是主人的厢房和客房。
那妇人回过头来低声道:“夫人在房中歇息呢。”
两人在她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回廊往正厢房走去,那个老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
轻尘生性警惕,寻常里都不大愿意轻易相信陌生人,她伸手扯了扯薛楚涵的衣角,暗示他要小心。
薛楚涵不置可否。
待走到宅院后方,依旧是这样破旧顾不上打理的景色。四周除了他们三个,就再也没有别人,所谓的下人也只不过是老庄和眼前这位妇人两个老龄的奴仆而已。这般想来这家人也是十分困难,在这荒山野岭里,周围鲜有人家,而他们却默默生活在此处。
远远地走着便能听见一个虚弱咳嗽的声音,那妇人在厢房门前敲了敲门,请示道:“夫人,老庄碰巧见着了两个误采了千年何首乌的年轻人,他们二人说要亲自来给您请罪呢。”
又是一阵咳嗽声不断,许久方有一女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妇人打开了房门。
两人踏了进去,只见一个倚靠在床榻上的老夫人缓缓回过头来。
她面容憔悴,脸上爬满了皱纹,头顶的长发随意挽起,里面早已是白发苍苍。眼眸也似乎因为病痛的折磨被蒙上了一层翳,毫无神光可言。
她坐在床上会客,一张宽大的薄被盖在她膝上,看来像是半身残废的患者。
薛楚涵朝前拜道:“在下与内人许久之前不慎在山顶处落入地下岩洞之中,几经周折才找到出口,并因此误摘了老人家的何首乌,耽误了您老的病情,实在是过意不去,故特地来向老夫人请罪,在下愿意做出补偿,若有什么是在下能做到的,还请老夫人莫要嫌弃。”
轻尘头一次听见薛楚涵向外人称她为内人,霎时羞红了脸。
薛楚涵这话听起来有理有节,十分谦逊诚恳,这让那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些许,可是让她惊讶的却是另有其他。
又是一阵咳嗽,老夫人才问道:“你说你们是从山顶上落入山洞?老身在此处住了数十年,可从来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山洞。”
薛楚涵又只好将他们如何失足落入山腰的夹缝,如何找到一个巨大的岩洞,本以为要永世困在山洞内却又阴差阳错掉入万丈坑,十分艰难地爬回地面的经过告诉她。
只是想着她隐居此地数十年,看来像是寻常家室败落的老夫人,大约不闻江湖琐事,也不像是懂得武功或者毒药的事情,便没有提起他们的身份,和轻尘解除阴匿毒以及战神图录的事情。
那老人家听着这番经过直表示难以置信,她确实不知道在种着何首乌小道的尽头上方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岩洞,没有经过眼见实在难以想象其中有那么多的玄机。
可看着两人脸色白中透红,又穿着冬末春初的厚实衣衫,就是一副在岩洞内数个月不经日晒,又以具有大补功效的蛇肉为生的模样,这才信服了。
她沉吟半晌又问道:“你们的经历实在离奇,老身听着倒是觉得很好奇,你们在山洞内是否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两人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均觉得战神图录的事情事关重大,不应轻易透露于人,便摇头否认。
老夫人咳嗽两声,叹息道:“你二人虽然也是无心之失摘了我的千年首乌,可对于老身这种年老体衰的老家伙来说却是续命的玩意儿,老身也不爱为难年轻人,既然你俩诚心要补偿,那么你们摘了多少棵千年首乌,便给老身寻回几棵来就好。”
薛楚涵连忙道谢并答应了,又疑惑问道:“只是不知道这千年的首乌能在何处寻得呢?”
老夫人道:“这里野生的首乌虽然多,可是生长了千年的却是罕见,极少有像那个山洞内能长成一篓的那么多……你们大老远从别处而来,这些月里又遭了那么多磨难,自然是很幸苦的,若不介意老身府中简陋,你俩可在此处住下,待找齐了千年首乌再重新启程也可。”
轻尘只好自认倒楣,这回好些日子都走动不得,可脸上却娇憨地笑开了,娇滴滴地朝老夫人道:
“老夫人您这样体谅我们,又愿意让咱们这两个居无定所的人住宿,实在是十分感谢,看来日好麻烦您老的地方还有许多,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呢?”
这便是轻尘了得之处了,他们有错在先,面对不可改变的无可奈何之事,与其强硬反抗不如顺其自然。
旁的人或许拉不下面子来,可她却最是了解自己的长处并按照时势加以利用,有武功在身时不怕别人横行霸道,理屈时候放下身段卖乖讨好,可高高在上可体贴温顺。
老夫人道:“老身姓百里,夫家姓高。”
轻尘听罢又笑,亲亲热热地唤道:“那便打扰高婆婆了,我们两人必定会尽快寻回千年首乌给您的,您放心罢。”
老夫人见这孩子这样可人,于是点点头,也笑着将站在外头候着的妇人唤了进来,道:“小佩,替我给这小两口收拾一间客房,让他们俩在这儿住几日,老身许久不见那么俊的小伙子和这般水灵的女娃,看着人都要精神起来了呢。”
那个名为小佩的妇人听了也和和气气应了下来。
轻尘乖巧地道谢:“麻烦佩姨了。”
经过一番整理,佩姨收拾出一件稍大的客房让二人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