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袁三清带齐人马跟着何舒克绕到位于山头边上靠近峭壁的西南宅院偏门时,整座大院安安静静的,看似并无任何明显动静。
而袁三清根据先前得来的西南大院地形图,得知此处偏门距离天师道落脚的清平阁甚远,若是他们有心设计蒿荇一行人,稍稍注意些许便不会发出太大声响,而让其他人有所警惕。
眼看大队人马就要尽数进入院内,袁三清朝自己得力手下季志成使了个眼色,季志成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一脸谨慎地招手唤来何舒克严肃问道:“待会的详细计划是如何,可有疏漏?你给我再详细说说,我们好周密部署。”
“是是是,”何舒克恭敬哈腰道:“小人现在就带各位爷到咱们川帮所在阁楼旁的一处空房内藏匿好,为防止不知情的门人误开了房门,小人会依照原样锁好,筵席将在午后举行,到那时小人会避开众人去给爷们开锁……”
袁三清站在一旁见自己的人已经进入院内,西南大院的看门人还懵然不知地关上门。
此处颇为偏僻,进了门后除了何舒克带来的三五人外不见旁人,季志成见状哈哈一笑:“不知何向明等锁上门后拿什么来招待咱们呀!”
何舒克吃了一惊,忙解释道:“诸位莫要误会,锁门只是权宜之计,小人也不敢让爷空等,自然会备好饮食酒菜招待着……”
说到一半喉头一凉,断气前一刻耳边只听得季志成凉凉的感叹声:“一身这么好的棉锦用来做裹尸布真是可惜了。”
何舒克带来的人也早在袁三清的示意下,乘其不备手起刀落利索解决掉,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他们迅速将尸体转移到花草茂密的灌木从内隐藏好,照着地形图避开仆人侍女的视线一路寻去清平阁。
途中一妙龄奴婢正俯下身子照料着几株罕有的兰花,见地面映着一道道阴影闪过,纳闷地仰头一看见十数个陌生人翻墙掠过,不自觉地“呀”了一声。
还未待她做出反应,一支镖已经飞速插进了她的胸口,血迸溅而出喷在兰花花苞上,歪着头倒地身亡。
袁三清见此大怒,回头叱问道:“是谁干的,打晕她便是了,不过是一弱女子,何必要这般劳师动众!”
其中一人阴阳怪气道:“要是让她叫起来坏了大事那可不值得,区区一条人命,副主不必如此动怒。”
袁三清思量着蒿荇那边情况危急,便按捺下怒火不再答话,继续往清平阁赶去。
季志成正要一脚踹开门,袁三清伸手拦下,带头跃上围墙顶上,俯身查看情势。
回头说到蒿荇一行人混入西南宅院时守卫稀疏,像是稀松平常的时候,不见半分因为举行剿魔大会的紧张气氛,王阳华抚一把胡须,展颜宽慰道:“因是秘密的会议,凡是等级不高的弟子都没有资格参加,更何况要派人来把守呢?再说了,与会的武林中人皆自有一身本领,不屑于加派人手来保护自己,那不是要坏了自个儿的名声么!”
蒿荇一双阴狠细长的眼眸瞥了王阳华一眼,定了定神尖声问道:“所有受邀的武林人士都到齐了?”
“是的,包括我天师道道长在内来者二十七人,皆就坐于清平阁的会客厅内,估摸着时辰,也应该开始了。”
熊不休哑声插了一句:“既然如此,王长老怎的不参加大会?”
听罢此句,王阳华神色潸然,大叹到:“此次大会皆需要帮主道长教主等位高权重之人方能参加,我等人皆是末流之辈,又有何资格奢望与会呢?”
蒿荇盯着他的神色,见此神色不假,又想到自己碍着悉嫱这位教主在,大概此生都只能以宗主之低位了结残生了,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感慨,便又信了三分。
片刻间有一奴婢过来请王阳华去过问些杂务,蒿荇熊不休等人忙低下头来怕露出了马脚,王阳华也装模作样地大声吩咐道:
“你们这帮人还不赶快去修缮前些天失火烧坏了的后厨!可要记着了,阁楼上道长正在会见重要的客人,轻手轻脚的可别惊动了别人!”蒿荇等人只得呐呐应道。
半晌王阳华又悄悄伏过身来低声叮嘱道:“此次行事,老身可是立了大功的,蒿宗主可别忘记了当初给我的承诺。”
听到这里蒿荇心中大定到:“这个当然。”
这下王阳华才匆匆地跟着奴婢走了。
熊不休面犹有忧色:“师叔……”
“放心吧,王阳华这老东西除了我们圣盟做靠山,还能找到什么好路数?他还盼着进棺材前戴一戴道长的高帽呢,他不敢乱来的。”蒿荇第一大弟子胡延沁满不在乎道。
走到王阳华口中所说的楼阁下,熊不休凝下心来仔细听,楼上人声嚷嚷,确实是在讨论围剿圣盟的计策,便依照蒿荇吩咐将带来的五十名圣盟有数的好手分成四面包抄过去,欲将屋内之人瓮中捉鳖,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蒿荇,胡延沁与熊不休施展身法悄无声息地落在阁楼门口,哈哈大笑地推开了房门。
偌大的房内四周窗子皆用不透光的密布蒙着,中央空着一张小圆桌。
一盏烛火在桌上熊熊烧着,却不见半个人影,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气氛。
三人面面相觑。
这时一阵响亮的掌声啪啪响起,数人从房后面屏风缓缓走出,又有一阵风声掠过身后,一大群早已埋伏好的天师道弟子重重围困过来。
为首的正是天师道道长孙泰,此人一身整洁的道服好整以暇地笑道:“蒿宗主大驾光临,可是让贫道等得好苦啊。”
蒿荇与熊不休终于色变。
袁三清赶来时候这边已经杀成一片,蒿荇等人的硬兵器每每交手总被天师道弟子柔软的拂尘缠住,想要制造先声响引起外头人的注意都不得,方才袁三清一干人隔着一个大门在外竟然听不到任何声响。
因他们是以逸待劳,又是在蒿荇等人自满不备的时刻出手,一个个钢丝编织成的大网就擒住了许多圣盟弟子,还没待他们挣扎,天师道弟子便一哄而上,掏出短刃捅入网中的血肉之躯,行动短促而迅速,显然精心策划良久。
一起同去的五十名圣盟弟子死伤惨重,折损大半。
蒿荇与熊不休分别被八九人围攻,又要时刻防备着天师道射出的大网,早已是精疲力竭。
那边胡延沁一人对付着两人也颇为吃力,从那两人招数判断该都不是易与之辈。
孙泰远远站着,两手抱胸得意洋洋含笑道:“贫道正愁着没能找到办法在武林中扬名立威,没想到蒿宗主这般有奉献精神要自投罗网,助贫道成就大业!王长老果然好计谋!”
“不敢当,能为道长效力是老身的荣幸!老身也没想到蒿宗主这样愚昧,那日老身不过借口说是为谋道长之位要投向魔门引他们入局,而实情如何,天地良心,日月可鉴,道长可万万要相信老身对天师道的忠心耿耿!”王阳华一脸严肃,弯腰作揖道。
“若你真是忠心,我自然不会看走眼。”孙泰似笑非笑。
“当然,那是当然,”王阳华诺诺应道:“老身的用心是绝对没有错的……经过今日一役,这份剿灭魔门主力的功劳必定能使道长当之无愧地赢得武林正派的拥护!届时道长荣登高位,也好使老身沾一沾光。”
孙泰窃喜道:“王恭先前用兵逼迫司马道子大人杀害其心腹王国宝,已惹得司马大人大怒,这回又再次作乱,却正是我们行事的好时机!晋朝气数将尽矣,待西南宅院事了,安定了武林人悠悠众口,我们便可带领信徒八千人起事,直攻建康!”
眼看那边情势危急,熊不休正要借力翻身逃出包围圈,一名天师道弟子佛尘一扬卷住熊不休的右脚踝就要往下甩,下面另外三名天师道弟子早已张好一张钢网等着他坠落时一网擒住。
袁三清忙向其余人示意,跃身跳下围墙的同时三枚暗器射出,直插三名张网的天师道弟子。
三人敏捷后仰避过,一回身阵势竟然毫不慌乱仍拉着网。
季志成灵机一动再发射一枚镖,却往仍在半空正要下落的熊不休射去。
熊不休一脚被拽着,另一脚避过镖锋,回脚借力再一翻身缓住落势,哈哈大笑一声:“多谢了!”
与此同时右脚已然挣脱出佛尘,顺力往那名天师道弟子天灵盖踩去。
咔的一声天师道弟子*迸溅,尸体甩出老远。
其余众人见有援兵到,不由得士气大振,手上的杀招更加狠辣起来。
袁三清扬手往半空甩出一颗圣盟用以联络的四色冲天焰火中紧急状况才使用的红弹,回头喊道:“蒿荇师叔!授主发觉了王阳华的阴谋派遣我火速来援助你!”
蒿荇手起掌下一掌击退两名天师道弟子,欣然大笑道:“好!”
这边厢孙泰和王阳华见情势突变,望着早已冲上云霄炸裂在半空中的大朵红色焰火,大惊。
清平阁外渐渐的开始有了人声,越来越多的武林中人正往这边涌来。
袁三清等人本就经过一番换装掩饰,待各门各派的武林中人闯进清平阁时咋一看难分孰敌孰友,登时呆愣住了。
季志成见机大吼一声:“弟兄们小心有诈!魔门中人乔装打扮成天师道弟子偷袭我等,你们千万要留心!”
各门派哗然,纷纷举起武器对准穿了天师道道服的弟子就要围攻上去,状况顿时乱成一片。
袁三清与蒿荇众人打个脸色,趁乱扶起受伤的圣盟中人往后撤退,远远遁走了去。
行动时包括蒿荇熊不休胡延沁在内共五十七名圣盟好手进去,仅有二十四人各负不同程度的伤侥幸逃生,伤亡惨重,其中不乏各道中宗主的得意门生亦难逃此劫。
蒿荇勃然大怒,运起残余的功力注入指尖,指尖“噗”的喷出血花,将其印在胸前画一个复杂的圣盟誓约图纹,恨声道:“我蒿荇在此立下圣盟誓约,今日叛徒何向明王阳华暗算我圣盟,导致死伤惨重,我蒿荇上天入地,都必定剿杀此二子!”
其余众人也很是愤慨,皆以同样的方式立下盟誓。
张垣孝泠然道:“一不做二不休,西南宅院并非能随意进出的地儿,既然我们今日进来了,就不该两手空空地走出去!”
“没错,咱们至少要找一个垫背的来祭奠我们枉死的圣盟弟子!”熊不休连声应和,眼底里闪烁着残暴嗜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