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言得知薛楚涵和轻尘已经同房,她虽是娇生惯养的孩子心性,但这个情愫萌生的年纪已经懂得了男女同房的隐晦意义,加之她恋慕薛楚涵多年,即便是一直知道轻尘的存在,却以为薛楚涵如同江湖传言只是被妖女迷惑,总觉得自己还能再争取一把,不想看到两人已经如此亲密,瞬间觉得心理防线崩溃,热泪涌出眼眶。
泪水滑落脸颊,她呆呆地睁眼极力去看薛楚涵,早已泣不成声:
“子贤哥哥,你……你们,你们怎么可以……”
钟灏不便在此事上对两人做出过多的评论,只好用意义不明的眼神瞧着薛楚涵。
薛楚涵见此一个头两个大,无奈道:
“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此事说来话长……”
钟灏举手示意让他别再说,矫情地露出一副同样是男子汉大丈夫,这些事无需多说他能理解的神情。
薛楚涵哭笑不得,只好转头去和刘佳言说:
“你还小,这些事情你不懂。”
刘佳言一听,像是被针扎了脚似得跳了起来,含着泪大声回应道:
“你老是觉得我还小,我一点也不小了!我懂,我甚么都懂,你就是喜欢她,你就是不喜欢我!”
薛楚涵眉头深锁,他对刘佳言这么多年来毫不掩饰的表示哪里会熟视无睹?
他温和地与她解释道:“我看着你长大的,你就如同我亲生妹妹一般,我必然会像兄长一样照顾你?只是佳言……”
刘佳言泪水汹涌流出,死命捂住耳朵连声拒绝: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要听你说话!”
可是见薛楚涵嘴里喃喃地还在说着什么,对她而言就像是符咒一般让她痛苦得难以忍耐,便哭着穿过夜间昏暗漆黑的连廊,往外院跑去。
这时钟灏也看得老大不忍,毕竟刘佳言也是自小便与他相识,比起轻尘,当然是前者的情分更深厚些。
薛楚涵叹了口气,难为地回头去看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轻尘,轻尘淡淡地笑,道:
“我没有关系的,你们跟着去瞧瞧吧,外头夜色重,一个姑娘到处跑要是有个磕着碰着了可不好。”
钟灏不想轻尘如此懂得大体,不由得又对她改观几分。
薛楚涵大步走过去,紧紧拥抱了一下轻尘,轻声道:
“我去去就来。”
说着与钟灏便出去寻了。
高家庄占地颇大,寻常他们起居住的只是整个宅院前半厅的部分,后院边上还有许多间废旧了的厢房,看起来尘土堆积,怕是早已荒废了。
他们怕惊扰了高老夫人的好梦,便一边轻声地唤着刘佳言的名字,一边往易藏身的昏暗旮旯处找去。
刘佳言躲在墙根的阴影下正抹着泪呢,倍觉自己狼狈落魄之时听闻他们的叫唤,感觉到他们即将要走到这里来了,情急之下便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往后院的厢房边上躲藏去。
后院厢房林立,房门有的虚掩有的洞开,仅仅走过也能惊落下一堆尘土,刘佳言顾不上那么多,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慌乱之中推开了一扇掩着的房门就躲了进去。
钟灏和薛楚涵果然走到后院这边来了,却不知道刘佳言跑到何处,便试探着往每个厢房门口叫唤两声。
刘佳言娇小的身形藏在门后,此时此刻她真不愿意见到他们,心里估摸着只要待会他们走过时候莫要发出声响,便能蒙过去了。
这样想着心神不由得松懈下来,呼出一口气,不经意地回头打量身处的这个房间。
却赫然发现一具漆黑的尸体悬挂在梁上!
刘佳言倒抽一口冷气,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直到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
这个厢房内门窗俱紧闭,清冷的月光从窗舷映出惨白的光芒。
那具尸体便是悬至窗边的高度,僵硬地吊挂着,黑暗里她甚至直觉那具尸体是面向她的方向而悬着的,似乎在睁着空洞的眼眸盯着她。
青白色的光亮从尸体后面反射过来,密闭房间内经年的枯朽气息浓重,加上房门之外有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发出吱呀的轻响,更添几分可怖。
刘佳言惊骇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紧紧捂住嘴。
这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扇窗户之外移动开来,末了竟然还在中途定了定,若有若无的眼神似乎透过窗舷射往刘佳言的所在,才迅速消失在窗外了。
刘佳言惊恐加倍,歇斯底里地想要尖叫,可是刚刚松懈的心神如何能承受这样大的情绪起伏,于是她高昂的尖叫声在喉头紧缩的情况下只能发出嘶哑的,像是动物临死前的*。
可这也足以让在不远处前来寻她的两人发觉了。
薛楚涵和钟灏闻声赶来,一脚破开门,门板坍塌扬起一阵灰尘,待灰尘散尽,才看得到因为恐惧脚软得无法站立的刘佳言瑟缩的身影。
钟灏连忙去扶,薛楚涵连声问道:“你怎么了?”
刘佳言全身一点力气也无,惊恐得近乎虚脱,她歪在钟灏怀里,极力扬起指尖,颤颤巍巍地指向厢房的另一个方向。
两人回头看见悬在窗前的身影也被吓了一跳,凭着练武之人的敏捷反应,同一时间西夷剑出鞘。
薛楚涵护在钟灏和刘佳言面前,随时做好准备迎接来自任何方位的攻击。
待仔细瞧去却发现是一具干枯了的尸体,身上穿着黑袍,其余的由于光线不足没法仔细观察。
阴暗中薛楚涵与钟灏交换了一个眼神,薛楚涵厉声道:“撤!”
钟灏点头,果断地抱起虚软的刘佳言,打头往外走去。
薛楚涵落在后面,仍然保持警惕的攻势,谨防再出现任何不测。
轻尘和高才进见他们许久未归,也出门来看。
正巧走到后院门前看见俩人满脸戒备的神色,刘佳言在钟灏怀中昏死过去,刚打算问,钟灏开口道:“后院有异,别去,先回房再说。”
轻尘心神领会,紧跟着他们回到轻尘与薛楚涵所落榻的厢房里。
钟灏在床上放下刘佳言,神色凝重地回过头来。
薛楚涵进门之前谨慎地往外打量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动静,才阖上门窗。
轻尘见他们这样,才察觉到事情非同小可,便连声问道:“怎么了?”
薛楚涵呼出一口气,意简言赅道:“佳言为了躲避我们的寻找跑到后院荒废了的厢房里去,发现了吊在厢房中的一具尸体。”
“尸体?”高才进向来胆子小,这时被吓得后退一步。
薛楚涵续道:“眼看着那后院荒废多年,尘土堆积,不像是近期有人进去过的样子。”
轻尘沉吟道:“那高婆婆他们……”
钟灏斩钉截铁道:“自家后院吊了一具尸体,你猜他们知不知道?”
钟灏初来乍到,并没有与高老夫人相处过,自然带了防备去判断,因此他的语气中颇有不屑的意思。
薛楚涵道:“此事有些棘手。我们先做两个假设。首先假设高婆婆等人不知情,那么必定有其他的人企图作祟,高婆婆他们便会有危险。”
钟灏接过话茬道:“如果他们知情,那么便是他们故意将尸体吊在上面……可这后院又许久无人造访……那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该不会是,”轻尘猜测道:
“先前高婆婆提到过数十年前发生的惨剧,导致夫子俱亡,却一直不肯明说罪魁祸首是谁,是否便是那个死去的人?”
钟灏咋舌:“若如你所说,能把仇人吊在废弃的后院里时时观瞻的人,那这个高老夫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
薛楚涵道:“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
这时“噌”的一声,有利物插入门檐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言谈。
三人在电光石火之间往声源处望去。
外面除了呼呼的夜风,什么声响都没有。
只有高才进结结巴巴道:
“是谁?难道又像是上回在宁府的那样?也有谁在外面?”
钟灏果断道:“出去看看便知。”
他们打开门,扫视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院子悄无声息。
轻尘回头打量,果然在门外的柱子上插着一支银镖,将一块玉佩钉在木柱里。
薛楚涵取下玉佩,疑惑道:“这不是高婆婆贴身携带的玉佩么?”
钟灏拔下银镖,上面夹着一张纸条。
“别多管闲事”
打开一看,五个字呈现在眼前。
他们面面相觑。
回到房中后,轻尘道:“他们想要用高婆婆的安危来威胁我们,他们到底是谁?”
薛楚涵沉默半晌才道:“他们对我们一举一动都如此了解,想必蛰伏在高府的时间不短。”
轻尘道:“这样说来,我们是否可以排除第二个假设?”
薛楚涵答道:“这个可能性很大。”
钟灏仔细回想方才那具尸体,道:“子贤有没有发觉,那具尸体的身上的衣衫十分眼熟?”
薛楚涵道:“方才太过昏暗,我看得并不仔细。如果这夜没有甚么变数,等天明了我们再去瞧瞧。此事关乎高婆婆的安危,我们非得插手不可。”
轻尘也道:“没错,夜里行动不便,况且纸条上字里行间只是对我们的警告,可见他们还没有要对我们下手的意思。但毕竟我们已经察觉到这事情,再分散开来难免让人有可趁之机,你们别回自己的房间了,凑合着在椅上歇息一夜吧。”
其余的人应允了。
只是自半夜起刘佳言便因为心神剧震发起低热,因着男女授受不亲,轻尘无可推卸地承担起照料的任务来。
而其他人心里都忐忑不安,只是清浅地眠一眠,丝毫的异动都足以令他们惊醒。
如此难熬地过了一夜,清晨天刚亮,小佩照常来敲他们的房门,唤他们起身洗刷和用早点。
轻尘打开门时候小佩见他们五人呆在同一间厢房里,像是吓了一跳,疑惑问道:
“怎的你们都睡在一个屋子里了?难道是其他的厢房打理得不干净,他们住不惯么?”
轻尘见她神色和寻常一般,便笑笑解释道:
“佩姨想到哪里去了,不过是我们几人许久未见面,自然有聊不尽的家常话,于是整整说了一个晚上罢。”
这样说了小佩才放心下来。
这时老庄神色焦虑地跑过来唤小佩,道:“老夫人的玉佩不见了,你快帮忙来寻!”
薛楚涵听了从房中走出来,问:“高婆婆的玉佩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
老庄沮丧道:“寻常老夫人起身后梳洗时总要取下贴身带着的玉佩再更换外裳,今早才发觉没有离过身的玉佩不见了踪影,现在可焦急得很呢,老夫人向来最爱这块玉佩了!”
薛楚涵像轻尘打个眼色,朝老庄道:“我们瞧瞧高婆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