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顷歌眼珠一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次是找对地方了,不管那藏经阁内是个什么东西,对普宁寺来说,都非常重要,只要那物件到手了,就不愁没有筹码与他们交换白摩铃。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本来该斩草除根,想起白天老和尚一番亲和蔼然的话,终是有点不忍,幻化成净明的模样,将他缚在佛主身后,交清云看着,一路回到清音苑。
举目望去,大房之内,挤挤挨挨的人,只有一个空位,她自觉过去了,然后躺下装睡。
“净明,你去了许久怎么才回来?”旁边的小沙弥约莫是和净明要好的,躲在被窝里轻声的问。
白顷歌随口胡诌:“月色极好,我逗留了一会儿。”
“哦。”那呼吸渐渐绵长,想是睡着了。
白顷歌盘算,她要在这里熬到主持的身份,恐怕不知今夕何夕去了,夭夭不将她打死才怪。况且她又不是真的净明,为免被人发现身份,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是找个空隙,变成监寺的模样,待她去藏经阁周边晃荡一圈再说。
计策一定,白顷歌心安,沉沉睡去。
凌晨,天还未亮,就有人推她:“净明,净明,起床了。”
白顷歌耷拉着脑袋,睡眼惺忪:“这么早?”
“再不起来煮饭,执事们时间到了用不到饭,要骂的。”
白顷歌迷迷糊糊的站起来,眼皮轻微的沉重,耳旁悉悉索索的,蓦然一惊,瞌睡虫跑的一干二净,放眼看去,深深吐了一口气,幸好为了方便长老们传唤,都穿了内衣睡觉的,不然要死了。
洗漱完毕,顺便向和净明要好的净竹说:“我好像有点发烧,想去药园看病,你帮我向执事请个假,好么?”
净竹关切:“定是昨晚着凉了,是否严重?”
白顷歌笑:“还行。”又思虑,小心问:“就是不知今日监寺会不会去?”
净竹拍他的肩,安慰:“监寺那个是慢性病,要每日去药园的,我知道你向来怕他,没事的,你躲起来,见他出来了再进去。”
“不知道监寺今天穿什么衣服?”
“你不知道?”净竹疑惑的看她一眼,也没有多想:“他不是一向那一身黄袍吗?”
“啊哈哈。”白顷歌打哈哈:“我先去药园了。”
药园,白顷歌守株待兔。
到了晌午时分,监寺的黄袍影子出现在抄手游廊。
白顷歌精神一震,忙上前去打招呼:“监寺。”
那监寺看见净明,一脸怒容:“净明,你怎么来这儿了?偷懒是吧。”
“没有没有,监寺,你随净明过来,净明有话要告诉您,天大的事儿。”白顷歌一脸隆重。
“你能有什么天大的事儿?”那监寺虽然不信,见他神色肃重,也不禁有了两分疑影。
“监寺过来,监寺过来。”白顷歌将监寺向药园旁边一间不用的寺堂里引,监寺被他半拉半拽的进了寺堂。
“有什么话,现在该说了吧?”监寺声音沉肃。
白顷歌垫脚,趁在他耳边密语之际骤然出手,监寺一时间被净明暗算,想还手已然来不及。
这回不是郊外,没有清云看着,而且寺庙里人多眼杂,就算将他绑着,被人瞧见可不好,想杀了他吧,又想起昨日的老僧来。
叹口气,自己就是个劳碌命,祭出缚仙绳,把监寺绑了,丢在房梁之上。
监寺是唯一次于主持的身份,可活动的范围就大得多了,在普宁寺晃了几圈,暗暗盘算可以逃走的路线。
都摸清楚了,最终的目标是藏经阁。
虽则进不去,看看外面的戒卫力量也是好的。
“师叔,你要去哪儿?那是藏经阁的方向。”一个青年和尚叫她。
正是要是去藏经阁呢,白顷歌顶着监寺的脸转身,假兮兮的笑,:“近来心中不虞,想到处走一走,你别管我,我散散心就好了。”
那青年和尚哦了一声,去了,半晌回过心来,师叔心烦,怎么不念《心经》?一转眼,监寺的身影却不见了,走的真快,他摸头,嘴里念叨着走了。
白顷歌轻吐一口气,顺顺心,沿着墙角向藏经阁摸去。
不对啊,才踏进藏经阁范围一步,她回过神来。
作为佛国的一大宗,连本门弟子都严禁进入的藏经阁,一眼看去,竟然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暗道一声糟糕,赶紧退出来,一只脚却怎么都拔不出来,像陷在流沙里了,眼睛拿过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还有藏经阁!
刚才还是一片平坦的青石路,这回却变成由一个个小漩涡组成的一望无垠的大旋风,仿佛要吞天吐地,翻覆星汉。
白顷歌一半身子都随着那只脚向下面拉扯,一股巨大的吸引力叫她欲罢不能。
好一群秃驴,在这儿等着呢!
亏得本君还心存善念,饶了你们两个弟子,你们却这等不客气!
白顷歌轻嗤,这点小把戏,拿出来笑煞人么?
一双浅淡的眸子由清及深,洇染成一双暗红色的血眸,一声清啸,白顷歌的双脚成爪,背上长出一双金黄翅膀,顷时涅槃成凰,直上霄汉!
幻想在她清明的眼中霎时消失,还原了藏经阁本来面目。
“那个传说竟然是真的!”
一道苍茫颤动的声音惊呼:“这世上真的有凤皇!”
凤凰一双赤红瞳眸看下去,竟然是昨日在普宁寺门口遇见的那个老僧人!
虽然闹到这成这种局面非白顷歌所愿,不过这也至少证明了一件事。
藏经阁内的东西对修往生这派来说,重要到以浩大的心血来保护,那么就很大程度上是可以与白摩铃匹配的东西。
凤凰的金色翅膀轻扇,一阵狂风卷席地面,惊动起周边的松柏和屋瓦,顷刻间飞沙走石,狂风如吼,那老僧在暴风的漩涡之中,反而凝心定神,双手合十,念起佛经来。
这是佛家最基本的禅定之功,白顷歌再没有常识这点还是知道的。
在遮天蔽日的风中,一支金色羽毛脱离,在空中飘飞,直没入凌厉的狂风之中。
白顷歌一双翅膀增加了煽动的幅度,那老僧嘴里的佛经越念越快,一只立定的脚显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过了一刻钟,老僧脸色愈加的苍苍,汗水如浆,想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僵持凝滞的空气,胶着的令人不敢呼吸。
一队铜身罗汉从白顷歌的后翼悄然偷近。
白顷歌和老和尚相斗正处于白热化阶段,背后也没有眼睛,哪里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十八罗汉摆开阵法,手中棍棒交织,形成一道金色无匹的可怕力量重创而去!
千钧一发时刻,那支金色羽毛回归。
白顷歌于瞬间抽离了身躯。
前面的老僧骤然失去了威压,一口猩腻的鲜血吐出,倒在地上。
“本君就不陪你们玩了。”白顷歌温润一笑,化为净明,朝藏经阁奔去。
慈悲悯生的佛语经声忽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副金光灿灿的卍字佛经形成一面结界,将藏经阁整个笼罩。
净明一头撞在那坚固不破的金罩之上,几乎撞出肺出血。
灵力受损,净明和白顷歌的本来面目在脸上不断变化,没等她缓过气,十八罗汉飞奔而来,一根根粗壮的棍子挥动,不躲开*都要给他们打出来。
白顷歌一个侧身,堪堪避开棍风,逃命的过程中缓了好大口气,终于晃荡的灵力平稳下来。
金羽刚才脱离身体,隐在藏经阁内巡了一圈,那里面除了两个老和尚,一个少和尚,没有其他的机关和暗箱了,没曾想用处在这里哩。
白顷歌惆怅。
她不是佛门中人,更不懂如何破这个结。
这才是前不能进,后不能退。
和罗汉交手的同时脑中如飞毛腿,高速运转。
手上的招式如穿花蝴蝶,以轻灵见长,十八罗汉手中的棍棒是沉浑厚重的功夫,正是针尖对麦芒,双方都占不到好处。
缠斗至中间,白顷歌福至心灵。
夭夭和老僧的话在脑海里如流星闪过,互为胶磁,激撞出灵魂的火花。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普宁寺,普宁寺。
普者,如普广大士问佛,十方俱有佛土,何以独赞西方。佛言阎浮提人,心多杂乱,令其专心一境,乃得往生。
如普广大士问佛主,无尽空间里都有佛家净土,为什么独独看重西方,佛说大千世界,人心浮艳,只有一心一镜,潜心修佛,才能在往生中得到极乐。
宁者,命若未尽,自得安宁,慎勿妄起留恋世间之心,当存自存,当死须死,但办往生,何须疑虑?
性命没有走到终点,自然会得到安祥宁和,当心不要有非分的想法,留恋人世间的悲哀喜乐,该活下去的时候自然会活下去,该死的时候自然会死,只需要向往来生,有什么好疑虑的呢?
她天生凤凰,悟性本高,这么一阵思想与思想的激烈交锋,领会出一些味来。
唇角一抹清浅笑意,她眸中明净,不染轻尘,无畏的向那扇金光辉煌结界投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