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走出这个屋子,他忽地叫住她:“小顷。”
她顿住脚步。
“不管外人如何说我看我,不管我如何不将世人放在眼里,我即使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了你。”
“如果以后你在外面受了欺侮,你要记得。”他低低道:“彼时你要记得来找我。”
一路出来,白顷歌遇到的下人都恭恭敬敬向她行礼,她举目而望,白云朵朵,蓝空流翠,大雁北飞,好个秋季。
高高寥寥,却另有一番清爽盈然之意。
猛然脸色一变,白顷歌转身抓一个下人:“青鸟呢?”
那人被她一喝,莫名所以:“上君,你说什么?”
“天上的青鸟到哪里去了?”白顷歌镇声。
那人仰望过去,苍穹高远,几只羽翼灿烂的青鸟在远处自由自在的翱翔,森黄的秋叶在它们中间跳舞,极力一笑:“上君说笑了,那几只青鸟不是好好的在哪儿吗?”
白顷歌疑惑自己眼花,又极目看去,除了几只寒雁,哪来的青鸟影子?仔细察看,半晌,那大雁在半空里盘旋,却不远去,她心中渐渐回过味来,丢开那下人,唇边泛起一缕了然深切的温然之意。
“上君,顾北这个人,实在是太不可测,他被血月中枢远离,这北望沙泽的人都是随他一起被流放的,布置在他们周边的青鸟能随时察看他们的动向,在中枢几位老头的严密监视下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偷梁换柱之计。”
清云沉道:“要不是上君你的功力深厚,只怕也被他瞒过去了。”
白顷歌躺在云朵之上,凝然半晌冉冉道:“血月族的事,我们哪里管得到。”
他对外界的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看破却未说破,还主动帮了她这一回,可见城府之深。
他刚才说她若受了什么欺侮,其实哪个又能在她手下占到什么便宜。
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你云云的更无从说起,他何曾有机会能负她?
还有事一定找他呢,许是过了这两年,就参加血月族上主之选去了,输即是死。
白顷歌吸吸鼻子,翻个身,如此想来,除了赚她一片好心,他这番话,实无用处。
清云知她被刚才顾北的那一番话感触,此刻心绪不宁,又想让她开怀一些,提高了声线:“不知道夭小狐在摇光山有没有为我们打扫院子啊,现在院内的流光花怕是落了满地。”
白顷歌想一想:“她照顾着楚离还不及呢,如何会有时间做这些闲事。”
“说的是。”清云笑道:“她见人美貌,便等不及要扑上去的。”
白顷妖也不禁轻软一笑,对夭夭这个毛病知道的透彻:“是了。”
一壑仙音,满目流光,清空染翠,白鹤纷飞。
山上景色由远及近,清云欢呼一个口哨,加快了速度,倏忽一声,跳进摇光。
“夭小狐,在哪呢?”清云待白顷歌纵下云来,一个窜身,迫不及待的去寻她。
清风徐来,一朵一朵流光花落,一个黑衣少年站在花雨之下,清冷的身姿,是举世的目光也装不下的孤寂和桀骜。
“你怎的在这?”白顷歌开口。
他转身,惊心动魄的美。
白顷歌似乎暂停了一霎呼吸,手心不由热起来。
上一回于晃眼中也见过的,这一回失态,可谓好笑,她心中促慰自己。
“想必那天除了夭夭姑娘,就是上君救我,楚离多谢救命之恩。”他拱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上一层清浅的紫色袅袅。
她一定注意不到,他是极费力才说出的这两句话。
摇光山。
白夭。
白顷歌。
凤歌,凤歌。
少柠未违背诺言。
楚离心中翻来覆去的念着这几个词,最后只剩下两个字:凤歌。
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她周全的,他的凤歌。
“不必。”白顷歌冷了下来:“我和夭夭救你,只是受了帝尊之托。”
凝定了半晌,她道:“帝尊为了救你,最后一次以虚灵之体发出了实质性的攻击,刺杀了那个人类,灵力损毁过度,不知要休养好一阵才能好呢。”
楚离听她出她口中的帝尊就是帝峿,语气里似乎为帝峿不值,又带着细微的责备忧急,担心帝峿不醒似的,不由说:“你宽心,我能感受到他的神魂根基并未受损,只是需要长时间慢慢的恢复灵力。”
白顷歌点点头,稍微放了心,见他脸色白纸一般,唇色青白:“你的身体未好,怎么不回去躺着?”
“楚哥哥。”
是夭夭,她快步飞来,挽住楚离的手:“我告诉过你,小白和清云才不会在乎这些客套话,你还出来,非要第一个面谢她们,身体难道不要紧么?”
清云跟在夭夭后面,听她一声娇娇软软的楚哥哥,简直欲吐,又听她后面说得越加不像话,拉她的胳膊,愤然疾声说:“夭小狐,你这说的什么话,人家诚心要感谢救命恩人,怎么就成了客套话,且我们千辛万苦救他出来了,他表示一句话我们理所应当的就受了,也是个欣慰,你见色忘义不带这么着的。”
“清混蛋,楚哥哥身体都啥样儿了?你这么说,好意思么?”夭夭不放开楚离,推开清云。
楚离在他们两个凶猛的一争一吵,一推一搡之间被夭夭挽着晃的头晕眼花的,极力想抽开夭夭的手,胳膊却被夭夭死死的扒着,想插一句话,微弱的声音瞬间被他们两个的凶声恶气淹没。
就在他们风起云涌,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白顷歌一脸肉疼,指了指旁边的楚离。
夭夭和清云斗的正劲,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尖峰对决,根本没理会白顷歌。
“夭夭,你的楚哥哥晕倒了!”白顷歌一字一字,竭力咬字清晰。
夭夭仍在和清云大眼对小眼,脑中闪过白顷歌熟悉温然的声音,轰的一声,转眼睛去看楚离。
‘嘶’夭夭牙缝里挤出一丝凉气,欲哭无泪,还摇晃楚离:“楚哥哥,你怎么了?”
“他本来是重病人士,被你晃晕了,你还摇他。。”白顷歌无语。
夭夭放开手,不敢动他了,然楚离的胳膊离开她的手,砰的一声,直直扑地上了。
“你力气还不小。。”白顷歌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捡起楚离,凉风般看她一眼,加重语气:“扶屋里头吧,夭夭。”
几颗朱砂色的红石安静的铺在白顷歌润色的手掌之上,时间越久,手心灵力的白芒与朱砂融合成一道杏红色,那一颗一颗的小石头乖巧的飞入楚离的琵琶骨中。
夭夭飞快过去检查,眼神紧张,直至他清玉似的颈脖之上有蔓延成网的浅红色纹路显现出来,才‘呼’的舒了一口气。
“千叶三生石是噬神钉的克星,与噬神钉接触之后,会在长时间的吞食中消融它们,且不会伤害人身。”
夭夭嫣然一笑,甜甜的笑涡:“这么一来,楚哥哥的琵琶骨是没有大问题了。”
白顷歌轻轻点头:“被寒妖剑斩断的手脚筋和被迫神蛊凝结的奇经八脉被怎么办?”
夭夭皱鼻子:“迫神蛊须得借佛教宗宝宝铃,宝铃又叫宝珠铃,相传佛教中的宝珠铃有五种,最至高无上的乃流火之铃,此铃能驱邪恶,灭万殃。
当然,流火之铃再好,我们也用不着,我们要的宝铃是五铃之中的白摩铃,这种铃一旦配合佛教的密经,幻思灵虫,天下蝼蚁,莫不其中。”
“你的意思的我们不仅要在佛教严密的把守下将白摩铃偷出来,还要顺手牵个和尚回来念经?”
夭夭摇指头,严肃的口吻:“错了,是你,不是我们,而且你不能随便拉个小和尚来,需要那和尚能念驱动白摩铃的密经。”
白顷歌放柔了声音:“哦?是我一个。”
夭夭点了几个头,一双无辜的水灵大眼睛眨啊眨的:“是啊,我要留下来照顾楚哥哥。”
痴望一眼楚离,眼神花痴得能沁出水来。
“你说我连白摩铃都不认识,你叫我一个人去?”白顷歌的嗓音又温又暖,甚至带了一丝和善。
清云心尖一抖,氛围有点不大对啊,未免殃及池鱼,咻的一声赶紧落跑。
夭夭仍未察觉,笑的如春日里的一朵花:“小白,我替你作一副白摩铃的画,你不就知道了吗?”
她满眼温柔的目光落在楚离身上,颇有底气:“而且,夭夭相信小白,一定能很好的完成任务的。”
“好你个夭小狐!”白顷歌眉眼一凌,果断的一脚飞过去:“你有了心尖尖上的人,就忘了朋友两字怎么写的了?”
夭夭一个不稳,向旁边摔一个屁墩,揉着发痛的屁股站起来,疼得泪眼花花,不满:“你也把我向楚哥哥身上踹呐,怎么斜踹一脚。”
“如了你的意岂非太对不起我自己了?”白顷歌冷笑,浅色的眸子里流光轻转,煞是好看。
夭夭撇嘴:“白摩铃还算好的了,总算南荒山那群和尚跟我们不熟,就算人族皇帝和他们通了气,防范的也没有人族严,且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你要想借他们的宗宝,再抓个和尚回来,比治好寒妖剑的寒毒之气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