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半路上成功的打晕了一位大人及其夫人,幻化成他们的模样,想借此混入公主府。
驸马一人在外迎客,身后跟着一众下人,及护卫的上神。
他们的面目麻木空洞,没有焦点,和一群任人驱使的动物没什么分别。
不久之前,楚离也是这个模样。
他战败的那一天,猩热的鲜血,灰败的天空,漭漭的神君,狂热的呐喊声,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他的呼吸渐重,心揪的厉痛,如在阿鼻地狱里有人在用钝锈的腐刀一尖一尖的剜他的心。
“李大人?”驸马唤了他两声,心中恼怒,眉头皱起来,就算自己是个靠女人得地位的男人,所有人暗地里都瞧不起他,可是还没有人像姓李的这么明目张胆。
“夫君。”
有人执他的手,温馥的呼唤让他逃离了冰冷的炼狱。
他转眼,是白顷歌。
“夫君,我都说了,为小世子写贺词不要熬得太晚了。你不听,在驸马爷面前失了神,叫驸马爷看笑话。”
她的眉眼温和暖霭,似乎是他晦暗生命里遥不可及的阳光。
那么鲜活可亲,那么想让人拥抱的一个存在。
他冷到不由自主的回握了她的手,指尖与指尖的触碰,手心与手心的交融,他接触她那如温煦的阳光,明亮而不炙人的温度。
冰厉的心忽地如沐浴在温而柔的春水里,整个的活泛起来。
她显然一愣,然后自然的挣开他的手。
他的手失去了她的温暖,空落阴冷。
“李大人和夫人请进里面清坐片刻,本宫稍后过来招呼大人夫人。”再怎么不高兴,何明也得忍住,李君是朝廷命官,和他这个无职无分,连自称都没有自己的封号,只能随着长公主的窝囊驸马爷不一样。
“你刚才怎么了?”白顷歌轻轻吹开茶水上的浮沫。
“你什么也不知道?”楚离目光中一点疑惑。
“我该知道什么?”白顷歌啜一口茶。
楚离的唇纹轻沾凉薄:“不知道也好。”
“打什么密语。”白顷歌看不惯:“茶太难喝了,你们去给我换一杯。”
底下的下人面面相觑,有这么到别人家作威作福的么,心里嘀咕,嘴上不敢说,乖乖去换了一杯来。
沉默了一阵。
白顷歌心中不虞:“屋内烦闷,我和李大人出去走一走。”
她站起来:“你们别跟着了,长得太丑,本夫人怕反了胃。”
这一下激怒了众人心中的一把火,一个丫头忍不下,牙尖嘴利嘟囔一声:“夫人这话说的,好像自己生的赛貂蝉似的。”
说起来白顷歌变的这个妇人是个小~蛮~腰,可是貌若无盐,没说说别人丑的资格,冷一声:“原来公主府就是这么调~教下人的,本夫人呆会倒要和长公主好好说道说道。”
那丫头慌了,忙跪下,泪水涟涟:“奴才该死,求夫人开恩。”
楚离不知道白顷歌是哪根筋不对了,平和婉约的一个人,进府之前还好好的,忽然变脸,手伸出去,寂静片刻,终是放下,说一句:“我们走吧。”
秋天的尾巴已经溜的差不多,凉静秋叶里,楚离的脸是沉容的,白顷歌烦郁的心绪被他的情绪牵动,竟有了一丝抓得住的清净。
她先开口:“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动怒?”
“为了甩开她们。”楚离轻轻说。
原来他知道,她的心蓦然暖热,口吻却是尽量不温不淡:“我想知道你以前在哪里,做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我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为了治好你忙忙碌碌,跑来跑去,可是我连你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他一双清黑的瞳眸,虽是别人的脸,别人的眼角,别人的嘴巴,可是她分明看到是楚离。
白顷歌点头。
楚离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我生而为神,是人类的奴隶,在一次拍卖会上遇到了帝峿。
他让我觉醒。
我本想暗中等待机会为神族的事筹划一下,可是我不受冥灵戒控制的事情很快暴露,然而受到人族和神族的追杀。
我战败,被送上了断头台,之后你来救我。事情就是这样了。”
他略去了索绰落柔嘉设计陷他于险局这一段。
白顷歌默然,他寥寥几句,她却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她终于明白刚才楚离为什么失神。
凤箫鸾管,笙歌乍起。
宴席要开始了,两人默默到了前厅,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阔大的厅内人几乎满了。
驸马在主持大局,长公主和皇帝、丞相都没有来。
巴结李君的主动上来打招呼,一脸肥肉轻颤,谄笑:“李大人,近来可好?刚才下臣找了一圈,没看见大人。”
楚离微微点头:“内人身体不适,去花园散心。”
那人受宠若惊,要知道李君为官清正,最看不惯人一副卑锁举止,对他主动来高攀从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今日竟然肯和他说话了,生怕错过这次机会,忙道:“尊夫人现在可好些了?”
“恩。”
没话找话:“按理丞相大人也该还来的,怎的现在都没影儿,大人可知道原因?”
楚离不紧不慢:“丞相大人自有分寸,你作为下臣妄议上司,怕不大妥。”
那人惊的一脸油汗,不敢去擦:“多谢大人教导,小的再也不敢了。”
看来连这里的大臣也不知道皇帝和丞相会不会来赴宴,也对,这两个人的身份特殊,行踪怎会事先透露给无关紧要的臣子,他们本就是在赌,赌赢了自然是好,赌输也没有妨碍。
远远就瞧见云臻和云暖夹杂在形形*的人群之中,两人鹤立鸡群,身上一股与众不同的凶厉和傲慢,恨不能脸上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想来参加这个宴会是极不乐意的。
***
席到中巡,长公主、皇帝、丞相这三个重量级嘉宾仍然未出面。
皇帝和丞相还可以理解,毕竟人家也没有说赴宴,可长公主的小世子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她不将儿子抱出来晃一晃,说几句场面话,实在不像样子。
不过私下里大家都了解这个公主什么叵耐性子,表面上觥筹交错,不敢有一丝言语,暗心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在想。
“我怎么感觉他们夹菜的速度忽然慢了两倍。”白顷歌凑近楚离的耳朵:“是吃饱没胃口了?”
又说:“不过明显的才吃一半,桌上的菜没都没有怎么动,好多菜没上呢,对主人不大恭敬吧。”
楚离摇头,低声:“他们故意的,拖延吃饭的时间,想看看皇帝和丞相、长公主到底出不出面。”
白顷歌轻咳一声,哑然失笑,没想到这群大臣颇有坏心,不过很合她的意。
“皇上驾到,长公主驾到,小世子驾到,丞相驾到。”一叠声的尖细嗓音从外间一直传递到厅内。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忙恭敬的跪下来,口内道:“恭迎皇上,恭迎长公主,恭迎小世子,恭迎丞相。”
白顷歌心中一喜,还以为不会来了,没想到不来则已,一来所有人都来了。
也不枉等了这一大晌。
以皇帝为首,长公主抱着小世子站在皇帝左侧,丞相站立右侧,几人一进来,仿佛自带金光,屋内的大臣们头垂得更低了,大声也不敢出,静的要命。
“诸卿平。。”皇帝‘身’字还未出口,忽地不知哪里来的一道蓝光,如蓝虹贯日,骤然发难,向白顷歌和楚离扑抓过去!
长公主抱着怀中的婴儿顷刻变成一个男人手中一把大锤,唇角一丝阴险的笑,甩开阵势,直面迎击白顷歌的回击!
皇帝和丞相的扮演者顷刻变化了本来面目,提剑杀去。
是幻术!
身后的侍卫和神君倏然抢上,呼呼喝喝,包围了白顷歌。
跪在地上的大臣仰着头,张大嘴,还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两秒之后,吓得屁滚尿流,满地滚爬,作鸟兽散。
敌人招招致命,白顷歌和楚离围困在垓心动弹不得,千钧一发的时刻,楚离以惊人的速度转瞬即至,将白顷歌护在怀里,替她承受了所有的刀剑枪击。
周围黑潮汹涌,云臻的金枪是黑夜中一道刺烂的光,穿过厮杀的人群,想要直袭他们的心脏。
金枪的巨大杀伤力,波及震杀了人族的侍卫和控制下的神君,一个空隙形成,更多的侍卫和神君涌上,在弹指间结合成一个更完美的闭环。
一声清音,一只金光灿灿的凤凰涅槃,躲过云臻的金枪,抱着怀中的男子直破屋顶而去。
混乱的场面有了一瞬的停滞。
“那是传说中的凤皇!!”一个文弱大臣在陡然强烈的视线冲击之下,惊叫一声,眩晕不已。
世上真的有凤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