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猜的没错,巫罗利用完了之后不会带走她,应该是留她在此地自身自灭。
森林之上没有,跳下森林,在地面上仔仔细细的找,虽然知道矮小的花木中藏不住,然也不敢放过每寸土地。
以刚才战斗的地方为中心,一圈圈的找下去,除了满目的灌木丛林,什么也见不到。
楚离的心如浸在湿漉漉的绝崖寒潭之下,周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和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心疼的几欲发狂。
他一步一步走下去,脑海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可是到了第二天夜里,他掘地三尺,翻遍了整座森林,都未有她的半点身影。
夜晚静的可怕,什么声响都没有。
隐隐耳听到前方有妖兽的啃噬声和凶狠的警告声,似乎这回一只妖兽收获不小,捕猎的猎物非常合它的胃口,是以不想让其他妖兽给夺去。
越向前走,诡异阴晦之气越发的浓烈厚重,空气里充满了妖兽们争食夺肉的暴虐吼声。
这里是森林的边缘,是楚离最后找到白顷歌的希望,他无心和这些妖兽在相遇时因为误会他的用意浪费时间,于是隐匿了身上的灵气,朝前面走去。
惨然的月华下一条巨大的青蛇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呛鼻的血腥味隐隐在空中飘散。
一群妖兽围着那条青蛇都寸土不让,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看着对方,全身紧绷,身上皮毛如钢针般炸开,眼看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剑拔弩张之下反而没有谁有机会吃上那条青蛇一口。
楚离如被雷击,僵立当场,心酸、难受、喜悦一齐袭上心头,有些不敢置信的霎了霎眼,眼中全是那青蛇一身溃烂的伤口。
是小歌,一定是她。
楚离以手为刀,紫色的幻力在他手上烈烈燃烧,一个冲刺朝那群妖兽砍了过去,手锋做的刀刃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一刀砍翻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妖兽脑袋。
那妖兽还没有来的及作何反应,就睁着阴森怨毒的眼睛化做一股黑烟,魂飞魄散。
那群妖兽尚在同类相争,没想到陡然发生变故,几乎全是本能的向刚才死的那个妖兽方向看去。
时不可失,楚离的身影快如闪电,形成的影子上一秒还在,下一秒立刻消失,那些妖兽连惨叫都来不及就被楚离一一解决。
终于解决了。
楚离跪坐在那条青蛇身边,右手焕发出淡蓝色的幻力,在她身上缓缓扫过,替她做了整体检查。
使她改变外貌的不是鬼花族的幻术,是巫师一族最浅显的移花接木。
她的神志应该是之前受到了巫罗以巫术控制,现在倒无大碍。
他手中结印,心中默念咒语,敇字诀发出,地上的青蛇豁然变成一个白衣少女。
她的眸子没有眼白部分,全部呈青色,脸上肌肤干巴巴的如青绿色的鸡皮,嘴唇干裂,颈脖上的肌肤和脸颊一样,手上一副诡异繁杂的水银色图腾。
白衣之上血色伤口怵目惊心,伤口边沿犹如烧焦,煞是骇人。
她的身体仿佛寒冬的枯黄残叶,瘦小不堪。
她的呼吸微弱,唇无半分血色,除了因疼痛微微隆起的眉头,便没有任何反应。
楚离眼角酸涩,心疼的扶上她的额角。
小歌,对不起,之前没能认出你来。
如果那时候认出是你,你就不会受如此严重的伤了。
不想看到你经受磨难,但是偏偏是我出手伤了你。
刚才她是蛇身他没有发现,如今真原显现,他才看清她那时不止原形被改变,思维受操纵那么简单。
她这样的形容状貌明显是中了蛊。
而且是阴狠恶毒,非置人于死地不可的骨蛊。
摇光山离这儿虽然不远,但他不敢随意抱她,怕加重她的伤势。
从袖中拿出前两日问白夭要的丹药,谨慎的挑了一粒她现在能服的流霞归元丹喂她吃下,可能是伤势太重,她吞咽困难当下就吐了出来。
丹药含在口内嚼碎,楚离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皲裂的唇,将药送进她的口中,待她咽下之后方才松唇。
此丹药虽算不得极品,然而可说是上佳之丹药,对治疗伤口,恢复元气有极大的帮助。
她现在身体极其虚弱,不能大补,只能以少量丹药循序渐进的保命温养,慢慢调理。
他的火石对她造成的伤害虽然不是她的致命伤,可是加上她身中骨蛊,就很棘手了。
他若动手治她的骨蛊,在彻底清除她体内蛊毒之前就势必不能兼顾她身上的火石伤口。
时间一长,伤口深化感染,她所受的痛苦必然不少是小事,就是不知道到时会不会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若着手治疗她身上的火石伤口,需要花费的周期太长,骨蛊一时发作,她就必死无疑。
楚离的心如绞在一起的海绵,绵密而窒息,拧出淡红的血水。
骨蛊在巫罗来说是出手必不落空的杀器,在他来说却容易得多,他只需要在虚界之中找到帝峿离开他之前留给他的那株太古时便已绝迹的神草毋逢,撕下一片叶子,便可挽救她的性命。
从虚界之中摘取了毋逢的叶子,拿出一个古素暗沉的白玉盒。
一片深紫色的叶子躺在楚离的手中,他双手闭合,灵力灌注,毋逢散发出淡淡的华美光泽,向白顷歌的肌骨漫漫渗入。
她的身上迅速形成一张脉络清晰的深紫色的网,那副水银色图案收到波及,不断的如开水冒泡般跳起又落下,落下又跳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冲破白顷歌手上的肌肤,但又受到了强力按压。
一个时辰之后,一条青色肥大的蠕虫从她手背的皮肤中懒懒爬出,楚离目光冷厉,灵力聚集,将骨蛊收拢在早已准备好的白玉盒中。
骨蛊去除,白顷歌树皮般苍老的脸庞和可怕的青绿色缓缓褪去,恢复了往日的晶莹剔透。
楚离紧皱的眉头不过微微舒展,骨蛊在她体内存了约一周,毒已深入她的骨髓,逼出骨蛊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为她排除体内的毒素。
不归森林名为不归有其道理,白日里风平浪静,与人无尤,一到晚上什么孤魂野鬼,魑魅魍魉都会出来晃荡。
他一个人还好,身为神君,没几两道行的小猫小狗不敢近身。
可是要为白顷歌祛除体内毒素,没有一定条件不行。
而且去毒的程序一旦启动就不能停下来,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必须找个安静不受打扰的地方。
夜里的森林冷雾厚重,阴风阵阵,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白顷歌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他不能任由她躺在这里,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仍是决定先回摇光山再说,至少那里他为她除蛊毒的时候有夭夭和鬼溟在,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
***
还未进入摇光山,白顷歌脸上的青色脉络越发清晰,如一张细密的鳞网,看起来甚为怖人。
夭夭担心,再一次为小白切脉,然而这次切脉却大不同前两日,心中咯噔一下,凉了半截,神色凝重,半晌对鬼溟道:“我们先不要回去。”
鬼溟经楚离前两日的提醒之后,也觉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白顷歌的脸色越来越青,这种青色深沉如墨,他是越看越眼熟。
此时夭夭一说,他福至心灵,脱口道:“小夭,上君脸上的青色是不是有点像那日我们看的那条青蛇身上的青色?”
夭夭在为白顷歌切脉时就发现她的心跳不如前两日正常,这种心跳十分诡怪,像以前她接触过的某种动物的心跳。
一经鬼溟提起,夭夭的思维在电光火石见闪过前几日的事情,警醒之心大起,骇然变色:“那小白..”
她的心中有一个极其可怕的预感,却不想承认。
鬼溟似乎看出她的所想,沉沉道:“如果我没猜错,巫罗在之前就使用了巫术将真正的青蛇和白顷歌上君调换,楚公子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让我们把眼前的人控制住,他返回去是想找到真正的白顷歌上君。”
正在这时,青蛇所幻化的白顷歌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话,突然如离弦之箭向远方逃窜而去。
鬼溟见事极快,手中于刹那间幻出几根若流水空影的银针,准确无误的向那条青蛇的七寸斩去。
那青蛇飞在半空的身体痛苦的扭曲出一个诡怪的姿势,霎时如被利箭击落的大雁直挺挺坠落下去。
鬼溟一个轻盈的腾挪,就把那条青蛇抓在手中,回到夭夭所站的剑上。
鬼溟还未站稳,青蛇细腻的蛇尾巴一个卷儿不小心甩在了夭夭的脸上。
夭夭一想起和这么恶心的东西共处过几天,它不仅幻化成了小白的模样,她还喂它吃了她和小白找炼丹师精心炼制的丹药,不由一阵恶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让鬼溟带着青蛇远离她点。
鬼溟这人实诚,忙关切她道:“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