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解释就是...
两人谈话之际,幽谧缥缈的埙声破窗而来。
无数条血斑蛇不知不觉的从四面八方滑进屋子,昂着腥毒的脑袋,吐着猩红的信子向她攻去。
她双手迅速结印,暗运内力,想结成一个禁制,抵御蛇的攻击,却突然发现,无论怎么提气,奇经八脉都空荡荡的毫无反应。
卒然想起刚才为金鸟凝气疗伤之事,吃惊的望着在突变面前尚自惊恐,哭的稀里哗啦在她身上寻找庇护的金鸟,它是她的衍生物,难道还会叛主?
不,一定是巫罗早料到了此局,在打伤它时在它身上暗下了埋伏。
金鸟是因为她是原主,本就在流荒山的缘故才得以进来,如果屋外的就是巫罗,他是如何解开流荒山外的禁制进来的?
难道流荒山有内鬼?
失去了内力,面对屋内越来越多的血斑蛇她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喉咙不自禁的干涩,舔了舔唇。
血斑蛇是毒蛇中最恶毒的一种,被它咬一口不会立刻死,非的折磨你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肯甘休,而且每天变着花样,让你的痛苦决不带重复。
你想自杀?到时候你连自杀的手力都没有。
你想让别人杀了你?杀你那个人对你可谓是情深意重,想和你遭同样的罪才会考虑做这事。
只因血斑蛇口齿里有一种蠕虫,咬了你之后,那蠕虫留在你体内,慢慢蚕食你的身体,足足让你痛苦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去。
如果你不到七七四十九天就死了,那些蠕虫眼中会保留最后杀它之人的影像,血斑蛇就凭着这一点就能号召小伙伴追你个至死不休。
诚然,白顷歌还不想死,纵死也还不想死在蛇腹之中,何况是血斑蛇。
所幸再恶毒的畜生也有天敌,以前给楚离炼制丹药提升修炼时,她和夭夭曾捉了几只碧眼金鹰,请那位极品炼丹师练出几枚。
楚离没有受那些丹药,她上回吃过巫罗的亏,学了乖,随身带了些七七八八的丹药在虚界之中。
如果没有记错,她的虚界中是有碧眼金鹰的丹药的。
天不灭我,就在白顷歌兴致勃勃的想从虚界中取出丹药服下以退群蛇时。
一股冷气窜在头顶,她差点晕过去。
血霉就倒在这里,在巫罗显示了他那一手可隔空从鬼溟的虚界中杀死青蛇的技能后,她乖觉的在虚界外设了禁制,需要以自身法力为媒,才能打开。
如今中了巫罗这老东西的计,法力失去了,虚界也打不开,难道真的要在此等死?
这是天要绝我?!
白顷歌有点绝望,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她白天才和楚离接个吻而已,又没有吃了他,怎么晚上就有人来收她了?
她实在想不通,困在群蛇中央一颗心益发的冷了下去,身子越来越僵硬,全身的鸡皮疙瘩碎了一地。
窗外温雅婉转的箫声乍起,起始低徊游弋,与那冷幽阴森的埙音交织在一起,群蛇如收到两股截然不同的命令全部停住攻伐,摇头晃脑的面面相觑,似在分辨到底哪种声音才是主人所发。
箫音,看来是顾北了,白顷歌心中一松,处于群蛇之间,却也不敢乱动。
那埙音似对这箫音的突然到来愣了一瞬,旋即铿锵奏出,渐起杀伐之意,血斑蛇血迹斑斑的眼睛须臾间全部兴起一种狂热兴奋,扭曲交缠着又向白顷歌脚下梭去。
白顷歌才放下的心又兀的提到了嗓子眼。
那箫音陡变,如一身金戈铁马在激昂血雨中踏冰破敌,离她最近的那些血斑蛇如受人苦苦相逼,有斩眼剜身之虞,害怕退缩几寸,最终躲无可躲,通体呈血红之色,当场暴毙。
埙音随之变幻,以激烈的手法反抗,血斑蛇中了毒药般失去理智,不再寸寸前进,全场嘶嘶声不断,朝白顷歌猛然咬去。
箫声阵阵,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近她身的血斑蛇砰然在空中断成几截。
埙音不甘,内力催进,几个尖锐的调子如金属刮锈铁,让人牙酸,命令那些在两种音调下早已有些神志不清的血斑蛇进击。
箫音哪容埙音反手,当即运出沉厚内力,步步相逼,如九天银河落下人间,白马奔潮,珠玉飞溅,摧折高亢,令人血脉喷张,压制回去。
如此一来,血斑蛇又死一批。
鲜血四射,晕黄的烛光下,白顷歌的白衣素颜之上如开尽繁花,灼灼夭夭。
她忽然想起当初顾北在北望沙泽,因她一句话,在竹楼里置了满室桃花风纱,清风袭来,动人心魄。
埙音似在箫音的威压之下支撑不住,渐渐撤退。
穷寇不追,箫音也见好便收,敛去生杀之意,繁音渐少,如间关鸟语,清丽悠扬,令群蛇褪去。
眼见血斑蛇退的无影无踪,白顷歌竖起的寒毛才平息下来,看着怀中吓得半死的金鸟,顺手塞入袖中。
橐橐踏踏的脚步声从远方急急传来,顾北带着一批婢女侍卫提着宫灯和佩剑涌入流烟阁。
屋子里豁然开明,顾北健步如飞,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关心道:“你没事吧?”
白顷歌摇头,诚挚的感谢他:“今日若不是你,我也许死了。”
“不准说这种话!”顾北忧心忡忡切她的脉,幻力游走在她体内察看她的伤势,所幸除了内力暂时消失,并无大碍。
轻舒了一口气,面沉如水,一手把她搂在怀里,紧紧锁住她的腰,生怕她会就此离去,动情道:“幸亏你没事。”
白顷歌经历了一场生死,心情复杂,也不挣扎,任他抱着。
半晌顾北放开她,见她满身的血,轻声道:“这里最好不住了,去我的思懿居,清洗一下,换身衣服。”
白顷歌点点头。
“你不穿我的衣服,就只有穿下人的衣服了。”顾北递一套蜜粉色马面群的婢女装束给她。
她以往一直嫌弃这个颜色有些俗气,然而此时换衣服是大,再说有的穿不错了,强如她穿着一身血腥白衣。
接过衣服,进屋前看一眼顾北:“你不走?”
顾北不走:“我担心你安全,放心罢,吾乃君子,不会偷看你的。”
白顷歌‘恩’了一声,似反驳又似无心:“你倒担得起君子二字。”
顾北见她神色间有些苦涩和迷惘,想她许是经历了刚才那事儿,受的惊吓太大,于是纵身跳上屋外的那颗梧桐树上:“小顷,我在此等你。”
白顷歌不置可否的垂下眸子,进屋。
今晚月色极好,夜风温和,顾北立于梧桐枝干上,如果不是今晚发生的事,守在白顷歌屋外,他定会有一种心旷神怡的爽朗。
然而,谁是内鬼?
谁想害她?目的是什么?
着人去查,需费时间。
上主之选临近,他无法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今夜若不是他念及她未用晚饭,信步想去流烟阁看看,恐怕..他不敢想下去。
他本想暗中派人保护她,可是族中人多眼杂,鱼龙混珠,稍有不慎,就会被那几个老头知道。
白顷歌换了衣服出来。
他跳下树,迎上去:“这几日和我睡一个屋子,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白顷歌漫不经心的点头。
顾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性子向来不是这样放不下。
她的岁月深长,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怎么今晚的事她就郁结在心?
倏地,他灵光一闪,对于一个陌生人她自然洒脱的起来,如果今晚的那个人不是陌生人呢?
如果是她认识且交往深厚的人呢?
不然她不会把疑影放在心中不和他说。
论起来血月族中若有和她交情不浅的人,除了他就还只剩一个。
只是她如何论定那个人就是他?
她不说,顾北此时也不问。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这次上主之选,哼,他一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