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白夭懵了。
“血月族的事已经不是你们能控制的了。”无机凝声道:“而且你们来了只会给老夫添乱。”
“老师怎么如此说?”白夭小声反驳道:“五千年一棵铁树也开花了,我们就如何还只能是几个捣乱的小鬼?”
“这回无论师父作何决定,徒儿都执意要回血月族。”一旁不说话的顾北一出声就掷地有声,语气毫不让步。
无机差点给这几个小鬼气个心肌梗塞,刚才的仙风道骨,肃肃严严荡然无存,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你们气煞老夫也!”
当即一个旋身飞上一棵上血月族的必经古树之上,无赖的说:“你们上山可以,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去罢!”
白顷歌三人私底下交换眼神,无语的看着无机。
白夭上前鞠躬打揖,赔笑:“老师,你这是何苦?”
无机索性躺在树上,听了她的话,翻翻身,不理她。
白夭苦口婆心,搜肠刮肚的相劝,无机丝毫不为所动。
白顷歌上前拉了拉白夭的衣袖,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白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懂她的意思。
白顷歌暗下给白夭打手语:“老师这是金蝉脱壳,你细看看。”
白夭双手结印,身上的灵气如水漾出,试探无机。
果然是虚体,白夭正要揭穿,白顷歌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虽然只是个虚体,感知能力差了很多,可我们的声音太大,同样会让虚体得知,最终让老师的本体知道。”
“你的意思是..”
两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白顷歌微笑道:“我们何不悄悄的也来个金蝉脱壳,老师在明,我们在暗,反而有利于行动。”
三人一合计,皆认为此计甚好。
今日是上官安宴重登血月族上主之位的日子。
仪式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血月族上至长老下至最末的厨娘都会来参加。
正当上官安宴重新接过道恥奉上的上主信物双鱼铃时,一声冷喝传来:“慢着!”
这声音太熟悉了,道恥的手微微一抖,转过身。
道廉几位长老霍然起身。
底下人皆恭敬拜道:“无机长老。”
‘道’字辈的长老皆师承一人,那便是血月族的祖师爷范奕。
而无机是唯一一个祖师爷赐名,不与‘道’字辈一样取名的入门弟子。
无机的天赋一向高于其他师兄弟,是以祖师爷对他格外的器重些,许多绝学尽传与他。
其他人虽然心恨祖师爷偏心,但也无可奈何。
无机可谓是血月族长老中修为最高的。
尽管道恥道廉是他的师兄,却也不得不屈居他之下。
无机早些年性子疏放狂妄,很少将人放在眼中,人到中年,自小喜欢的女子却嫁给了师兄道恥,精神遭到重创,遂云游天下,再不操心血月族中事务。
除了五千年前血月族内部出现了大的变故他回来了一回,这五千年来族中人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
“师兄。”其余几位‘道’字辈长老向他拱手作礼。
无机点头,也拱手向道恥道廉道:“师兄。”
道恥额间青筋隐隐跳动,绷着脸面说:“是无机师弟,五千年未见,别来无恙!”
“师兄言重了。”无机不卑不亢,态度沉定,比之道恥的不稳重自有一股渊如泰山的气势。
道廉面带微笑:“今日是上官上主即位之日,未曾通报师弟,还望师弟见谅。”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你作为血月族长老竟然一点也不关心族中之事,这等大事居然还要让人告诉你。
道廉比道恥高明多了,就这一句自责的话无形间就贬低了无机在众人心中的形象。
“师兄辛苦。”无机听明白了,并不愿多说,心中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听说了吗,最近失踪了好多孩子,都是半大不小的。”
“怎么没听说,现在满城人心惶惶。”
“辛亏你小子没成婚..”
“唉,别提了..”
彼时无机正于宋城一家小店饮酒,听闻此话心头忽地一凛,他来宋城之前先后经过大大小小不下十座城池,都是九洲的边缘小国,国内民生凋蔽,饿殍遍野,还不时有小孩失踪的传闻。
他初以为这是民生艰难时百姓偷偷的卖儿鬻女才造成的后果,没想到这个在秦国庇护下治安的尚可的宋国也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
趁着酒意,他一把抓住那两人其中一人的衣领,喝问:“你们口中提到的小孩儿失踪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见他凶神恶煞的,年纪老迈,力气奇大,轻飘飘的就将人拎到半空,忙不迭的磕头:“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无机心知他最近喝酒常被人当做疯老头,若好心好意的上前问他们定然不理他,还会嘲笑他说醉话,只有先露一手才能镇吓他们赶紧说事。
将人放下,无机坐下来:“饶命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两人哪敢迟疑,你一嘴我一舌的陈事。
原来是小范围的儿童失踪,最近多个小国家连连发生此事,而且失踪的皆是七八岁的小孩儿。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九洲上的五大强国,纷纷派出钦差去自家的附属小国查明真相。
可是钦差来了,查了几个月没有半点头绪。
五大强国无法,为防止此等事情再度发生,派了大量驻军在属国驻守,结果也奇怪,虽然处处防军严密,偷小孩儿的那人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卫军就在门外,小孩儿深夜也能无故失踪。
“老爷,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老爷饶命!”
无机早年听祖师爷说过心术不正的妖精鬼怪以吸取成人精气提升修为,只是太古时期,一场天灾人祸,妖怪湮灭,如今冥灵府中的鬼怪不成气候,近些年却从未听说过如此大规模的人口失踪。
况且妖精鬼怪喜吸食男人的纯阳之气以达到阴阳调合的目的,若别无选择才对男性孩童下手,可是这次失踪的队伍中还有女童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女性的妖鬼才喜吸食男人精气,而男性的妖鬼喜吸食女人精气?
这样想似乎也不对,若按照这个想法,为何那些妖鬼放着大好的成年人不用,偏偏全部抓的是小孩儿?
许是如今的妖精鬼怪都变成重口味了?
那两人兀自跪地哀求,无机摆手让他们去了,两人得了敕令般欢天喜地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桌上还有一杯他们未动的冷酒,无机心烦意乱,端过一口喝掉。
此事定然别有蹊跷。
他正出神细想,一支飞镖倏然钉入他身旁的白杨木桌上,‘叮’的悠扬一声,杯盘破碎,酒菜的汤汁如沃汤白雪,溅了他一身。
此手法拿捏精准,不差一分一毫,是高手的作法。
他纵然出神,也绝不至于眼瞎耳聋到十里之内的异动尚不感知,他自诩这世上虽能人异士奇多,他的修为也决不能算不上顶尖。
然这个掷飞镖的人如有心让他今日丧命,他却只能做砧上鱼肉,无机面色微白,心知这等人的身手厉害至此,他便现在找出去也得不到什么蛛丝马迹,仍是忍不住追了出去。
冷清的街头依旧,黑魆魆的夜色,打着旋儿的枯叶满地。
无机的心沉了下去,如幽谷冷水漫漫包裹侵埋上来。
轻轻叹了口气,他摇头走回小店。
那只飞镖还好好的钉在杨木桌上,在飘摇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仿佛在嘲笑他今日的狼狈模样。
无机掏出袖中的雪白锦帕,拿起桌上的飞镖,在烛光下细细打量。
整支飞镖呈黝黑色,质地如玉,却比玉冷,纹理无华,却有一种吸人眼魄的幽邃。
若他没猜错,此镖正是以流沙戈壁之下埋的千年苈木打造。
此木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坚硬异常,在流沙戈壁之中,一千粒种子里或许只有一颗能发芽成长。
种子成为树苗,而这株小苗要在酷热、严寒、毒虫钻食的恶劣环境下成活已是不易,成长却异常缓慢。
一棵能打造成剑戟镖蒺的苈树要一千年才能长成小树,一万年成大树,几乎可以说是一千年一年轮。
然而这才是开始,上好的难求的苈木做成的飞镖蒺藜必得自然死去之后埋在流沙戈壁滩中两千年,等待时光将它风干,最后才能型加工。
而一株苈树最多也只能做成一把剑,十只飞镖而已。
苈木的边角料虽然不可用,但物以稀为贵,也是有市无价的存在。
多少人在流沙戈壁寻觅一生都找不到一株绝好的苈木,这只飞镖显然是苈木中的极品做成,仅这一支飞镖就足以换取几座城池,这个人随随便便的扔给了他,钱多真是烧得慌..
据无机所知,能用的起这支飞镖的世上没有几个人。
当然,能认出这支飞镖的人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
无机是能认出这支飞镖仅有几人中的一人,却恰好不是能用得起这支飞镖仅有几人中的一人,所以说他连用得起这支飞镖的仅有几人也懒得去了解..
送飞镖很显然不是这个人的目的,无机观察了半天,果断的看出来这个人是想让他看飞镖上绑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