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顷歌也没想到贺九香就这么死了。
贺九香是云深阁九绝之一,谁有能力杀了她?而且九尾嘉言从未听闻贺九香死了。
“她怎么死的?”一问出口九尾嘉言就觉得自己冒失了。
五百年了,白顷歌每每闭上眼就能看到她在灵力封印的情况下看着贺九香死去。
那种无能为力让她憎恨。
悬崖之巅,云烟雾绕,寒风凛冽,贺九香的绯衣飘摇,漆黑面具已摘,那双妖媚的眸子在冷风中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的清厉,从容不迫的姿态如九天谪仙下凡。
那个与她带着同样漆黑面具的男人手持周任弓,双目微眯,凝视着她,他居然不用羽箭,单拉着弓弦,弓如满月,蓄势已足。
九凉拉着她坐在斩生剑上从高空俯瞰这一场战争。
她现在灵力被封,如若跳下,顷时就会摔成一滩肉泥。
“到时候我可不会救你。”九凉向她做了个鬼脸。
贺九香一双水银色的眼在巍峨的悬崖之上勾勒出淡淡的水痕。
九凉在半悬的空中踢踏着双脚,一边剥瓜子一边充当解说员,似乎这样让她觉得十分有趣:“九香姐姐的瞳术叫愚瞳,大智若愚,无巧不拙,能看穿世间一切事物的真相,能杀人,能撩汉,极其厉害,共为七层,最高一层大巧不工可云屯席卷,排山倒海。
但九香姐姐的瞳术比起九殃哥哥取九天玄火,以神龙筋骨做弦,以补天石做弓不需羽箭,只需弓弦,见血必杀的周任弓来说还是差了一点点,更别说九殃哥哥不仅有周任神弓在手,而且是苍古时期一个古老族落的后代,身俱天心神功,灵力浑厚,九香姐姐若要胜他,只怕不吃不喝再修行个几千年都不行。”
“你们阁主想要九香死,为何?”
九凉摇摇头:“阁主做事一向神秘,谁都不能猜测他到底想什么。”
“九香姐姐的瞳术这是最高一层了,若不能一举得胜,找到机会逃走,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脚下风大势急,贺九香与九殃两人静静的站在原地谁也没动,不一会儿贺九香的唇角就流出了一条蜿蜒的鲜血。
白顷歌猜测他们现在是在以灵魂出窍的方式对战。
按目前的状况发展下去,贺九香处于下风,而且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的灵魂同时回到本体,贺九香捂住胸口哇的一声喷出几口鲜血,额上青筋爆出,水银色的眸子渗出猩红的血水歪七歪八的流在她白皙如雪的脸上,如一张完美的脸被人生生撕开。
九凉双手蒙住眼睛,从细缝中瞧着下面的战斗,不忍道:“现在如果九殃哥哥的手轻轻拉一下周任弓,九香姐姐的五脏六腑就会被他的弓势震的支离破碎,若不想死,就需跳下悬崖,而且还要以垂直下落直线速度跳下去,稍有不慎,九殃哥哥的神弓之力稍稍触及皮肤,也不是好玩的。”
“只是九香姐姐会如何选择呢?”九凉眨巴眨巴天真无邪的眼,眸中好笑。
“九香姐姐以前对我说她一直笃信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公道自在人心,所以她这辈子除了想手刃桑国皇子沈珩和桑国皇帝之外不会主动去做一件坏事,因为怕死了之后下十八层地狱。”
九凉咯咯一笑:“上君,你说好笑不好笑,说出这样话的九香姐姐,平时小心谨慎,一花一叶,一虫一蚁,不敢有半点故意伤害之嫌,如今却受此无妄之灾,怕会在心中大骂所谓的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吧!”
九凉的笑声有些刺耳,白顷歌不想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但剑悬在半空,她无处可去,向上飞飞不走,向下落会成泥,只好忍受。
“想必九香姐姐现在只能在心中求各位佛主大显神通,救她一救,若逃过此劫,日后必定濯手斋戒,三步一跪,七步一拜,为佛像重塑金身,在佛前念经七日,添油加香,以报天恩吧。”
白顷歌觉得九凉这小丫头有点像个小魔鬼,嘴贱心毒,没心没肺,但她这种人会活的很愉快,至少不会为了有人恨她而痛苦。
贺九香已是强弩之末,九殃那一弓却迟迟未拉。
悬崖之上,她青丝飞舞,绯衣呼呼作响,眉间那股凛冽之气俨如神圣不可侵犯的佛主。
九凉看的无聊,撑着下巴,垂下眸子,低声嘟囔:“九殃哥哥怎么还不动手?”
九殃的手牢牢把住弓弦,勒的久了,手指割破,一滴滴腥冷的血水从弦上还未划落就已被弓弦舔舐干净。
周任弓见血必杀。
九殃眸中似乎有一丝一缕深沉的悲痛萦绕,她想再看真切,那缕悲痛已如卷过的风,消失殆尽。
此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这一弓的力量破空而来,如流星赶月,巨浪席卷,击向九香的心脏。
那弓弦的灵力在短短几秒钟飞速前进,在白顷歌看来却如一个慢动作,很慢很慢,让人心窒。
贺九香竟然没有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跳进万丈悬崖!
她们在高空之上看的清楚,悬崖峭壁上许多古树斜逸,只要跳下去,还可用仅剩的灵力抓住树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生还。
可是如若她生生挨了周任弓这一击,它见血残暴,她必死无疑。
“九殃,死在你手中,我无怨尤。”
贺九香微微一笑,绯衣如桃花,跌入幽深的峡谷。
九殃充血的瞳眸映着她最后的笑容,他丢掉周任弓,扑上去想抓住她,但是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九香!”
悲怆的声音穿云裂石,落在空洞的山谷中,苍白欲绝,让听者落泪。
白顷歌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九殃那心胆俱裂的叫喊,也忘不了贺九香那绯衣如桃花。
但她不想和任何人提起贺九香的死,就和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所以江湖上就真的没有任何人知道,贺九香死了。
她不回,九尾嘉言也自知不该深问:“在下失言了,那二小姐这件事,以上君看,该如何着手?”
白顷歌捏了捏眉心:“你们真的以为浮玉珠是白夭偷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上君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尾嘉言的口吻一下变了。
之前白顷歌也这样问过九尾嘉木,二公子的表情和大公子一模一样。
看来如果不是浚荒山的人真的以为是白夭偷了浮玉珠,就是他们的演技太好了,好到想让白顷歌去找师父这个潜台词都让人以为是假的。
奇怪了,十万年前浮玉珠就丢了,而且傅初七都带着一大帮人公然在师父那里去抢过,难道浚荒山十万年都没有发现浮玉珠丢了,而且消息闭塞到连精族的动向都一无所知?
白顷歌沉吟了一会儿换了个问法:“当初你们是怎么知道是白夭偷的珠?”
九尾嘉言考虑了一下才说:“本来这是浚荒山内部的事,不该与上君说,但在下既然要与上君一同查这件事,便该向上君知无不言。”
“浮玉珠一直供奉在后山圣地,除了掌门人谁也进出不了,可是妖君最后一次进入圣地供奉圣珠时却发现圣珠失窃,而二小姐就在失窃的地方。”
“当时妖君也不信是二小姐偷的,问起二小姐为何要去后山禁地,二小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出来,问起浮玉珠的事,二小姐一味说不清楚,上君你想,这事除了是二小姐做的还能是谁?”
这事儿她还以为有多难呢,总算有了突破,不,不是突破,是一个打脸的大漏洞,白顷歌听完微一瘪嘴,温然笑道:“二公子何以见得不是令兄监守自盗,然后嫁祸给白夭?”
九尾嘉言盛怒,拍桌而起:“上君怎能血口喷人,妖君绝对不是那种人!”
白顷歌站起来与他对视,从容说:“二公子认定妖君不是那种人,怎么白夭就是那种人了,二公子如此笃定就该拿出妖君不是那种人的证据出来,如若不然,那还请二公子也不要血口喷人,污蔑白夭。”
“你!”九尾嘉言被她说的哑口无言。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白顷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太过得意,于是主动让步;“本君看这事儿或者是白夭做的,或者是妖君做的,或者是有第三人嫁祸白夭,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本君以为妖君都可以在浚荒山自由活动,为何独独囚着白夭呢,二公子以为呢?”
白顷歌的意思很明显,要不然两个人都关着,要不然白夭就能和九尾嘉木一样自由活动。
九尾嘉言最终妥协:“好,我和妖君说,请她放了白夭,等事情真相大白那一天再作定夺,只是这段时间白夭不能离开浚荒山,上君是否认同?”
胜利了一小步,白顷歌不能太得寸进尺,于是温和笑道:“这是自然,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本君会陪着白夭一起住在浚荒山。”
只是这段时间就委屈了阿简和自己,她不过离开阿简两天就已经想他想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