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影自己也觉奇怪,明明自己吸,入了少量之毒,应该会有反应才对,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影响,他自己也是一头雾水。回头看蠕蠕时,她对他努了努嘴巴,顺着蠕蠕目光所指之处,见一刚死掉的虫子躺在地上。
这是南诏人都会养的蛊虫,宫影恍然大悟,原来刚才趁他不注意,蠕蠕往他身上放了一只蛊虫。她向来喜欢养蛊,醉心于此,身边也是随时带着一两只蛊虫,常用于捉弄别人。
蠕蠕侧面,忸怩地摸了摸鼻子,一时尴尬不已。谁叫刚才宫影夸那二人登对的!她听来不入耳,就想用蛊虫来作弄他,让他出糗。却没想到两蛊相互压制抗衡,关键时刻还救了他一次,歪打正着,也不知算不算幸运。
蠕蠕苦笑,怪不好意思道:“方才我趁你不注意,将痒痒蛊放在你身上了,没想到,还帮了你。不用谢我,都是应该的!”
宫宫错愕,不知如何开口。
而此刻屈朦不假思索,振剑跃至,那把亮晃晃的斩龙剑,直至黑衣女子的咽喉处刺去,她连忙轻身急闪,眼见霜剑迫人,她一手要拉住奴亚,实在很难闪避灵活。只见眼前白光一闪,手上长鞭便是一轻,宫影已奔了过来。
他这一剑竟只是削断了她斗笠上的一角。屈朦趁其不备,往后一掌击打在女子背上,她吃痛皱眉,手一无力就将奴亚松开。屈朦急忙拉过奴亚退出丈远。
不知何时,平白无故又冒出许多人来。皆是蒙面黑衣之人,手持大刀向着几人挥来。
黑衣女子冷笑一声,道:“今日你们若不交出麒麟珠,就休想离开!”
慌乱之中,屈朦携着奴亚往北遁去,而宫影则拉着蠕蠕脚下生风的紧随其后。
黑衣女子率领众人赶杀而来,死死咬住不放。
往北而往,是为洱苍圣地,却入目全是荒芜之色。
眼见此地越来越开广平坦,虽是上坡之路,但一路都辟整得十分清洁,杂草不生,地面也铺满了平坦的白色巨石,奔来如履平地。
众人往这边奔来,不久便见到上方矗立着雪白色的建筑,那建筑外观只是一座极宽大的白色方屋,底座有数层广阶,拱门数具,在蓝天映照下,白色的墙与瓦更显得纯洁出尘。
再回头时,那黑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这是南诏女娲神庙,想来那女子是个妖邪不能随意靠近,故而借机遁走。
蠕蠕长舒了一口气,一路跑来累的够呛,她不停拍着胸脯顺气。刚刚逃跑时,险些就被黑衣女子给捉住。不过说也奇怪,明明那女子有机会抓住她,甚至刚才她还扯住了她的一只袖子,可她却不曾动手,瞬间又将她放开。
还在沉思,恍惚抬眼间,偶然看到屈朦和奴亚的手紧握在一起,十指相扣宛如情人一般。她本该上去分开两人,然而细想自己却没有任何立场,不禁苦笑,原来屈朦一直都不曾放下奴亚。
屈朦和奴亚本就两情相悦,自小高傲的屈朦谁都不能入他法眼,清高孤傲,永远都给人那种不可亵渎的姿态,唯独对奴亚不同。
本以为,那是因为奴亚与他都是一种人,所以心心相惜,成了挚友。可后来才知道,屈朦对她,其实情根深种。
记不得是那年了,屈朦从北疆回来,不知缘由竟渐渐疏离了奴亚。而奴亚作为南诏最有威信,最具能力的公主,也常年奔走于外代替巫王巡视河川,很少能有与屈朦相见的时机。这次能在洱苍遇见,也是意料之外。
不过倒是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屈朦似乎仍旧在意奴亚。
大约是察觉到她灼烈的目光,两人相扣的手才缓缓松开。
神庙之外,杜鹃花火红似火,如云晕散,亭亭戳于长茎之上,开得十分妖娆。然这一山艳丽杜鹃花,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奴亚此刻的娇羞让屈朦注目。他直直望着她,神色温和,眉眼如潭水雾氤氲,嘴角上扬,扯出一个连自己都不自觉的微笑。
蠕蠕叹息,原来屈朦动情竟是这般模样。
宫影低头看着蠕蠕,心里一阵,兀地叹了一声,正好落在她耳朵里,她抬头笑得苦涩:“你叹什么气?”
宫影别开脸,不做回答。
屈朦将目光从奴亚身上收回,回眼时恰巧与蠕蠕四目相对,看不出她有什么表情,淡漠得很。倒是他反而有些失落,甚至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歉意,就是自己都被震了一下。
苦笑摇头,只道这次出游对她生出一丝情谊,却也绝非悦爱之意,而她对自己一往情深,到底是要辜负了。
他沉了沉心,撇开杂念。他走向她,缓缓摊开掌心,声音清雅:“蠕蠕,将麒麟珠给我,此刻正是毒瘴驱散最佳时刻,莫要耽误。”
她落寞点头,大概自己于他而言也唯有此用。
低头拿珠子时,她如遭雷击,冰冷了双手不知如何解释。
那珠子竟然不翼而飞!!
焦急不已,慌忙摸索着,找遍全身可那麒麟珠就是不见踪迹。
屈朦见她久久不将珠子拿出,,想她定是此刻起了玩心,故意不拿出来。再回头看着一山毒瘴绵延开来,没过山顶,洱苍已经不能再受毒瘴荼毒了。一时着急,也不知如何是好,继而对她不耐吼道:“磨蹭什么,快拿出来啊!”
她抬头急得眼泪莹莹,声音低如蚊蝇结结巴巴道:“麒麟珠……麒麟珠,不见了。”
“是刚刚,一定是刚刚那个黑衣女子扯着我袖子时,趁我不注意将麒麟珠偷了去。”
她愧疚哭诉,指望屈朦能够原谅。
众人错愕,又惊又气。
屈朦低沉着嗓音,呵斥着:“你怎么那么蠢,一颗珠子都看不住,你还能做什么!”
奴亚惊诧,微张着嘴,从不曾想过屈朦还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宫影心里烦闷,倒不是因为弄丢了麒麟珠,而是他对蠕蠕恶劣的态度令他不愤。
蠕蠕低头,再无半点哭意。
没了麒麟珠,今天所有一切都是白白养活,四人只能各怀心事打道回府……
~~~~~~
~~~
蠕蠕缓步走着,城主府邸之外,还如之前一般草木葱茏,山茶满地。绕过几片茶树,翻过小丘,是洱海。
她停住脚步,望着舒缓流过的清亮河水,心里一时辩不出滋味,今日之事发生后,屈朦对她,似乎更加厌恶了。心里委屈难受,想着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嫌弃自己刁蛮任性,如今有多一件愚笨无能。这下,是彻底没了机会。
她默默走到河边的坡地,野花开的正好,没经马蹄踩踏,连山遍野五光十色,美得令人叹息。
沉陷在自己的思绪,声音很近了她才听见,悉悉索索好像是人的脚步声,他们说笑着已经走得太近,她连躲避都来不及,只能就近蹲在山茶花丛中,露出一双眼睛。是屈朦,还有奴亚。
他明明看见她,可却当做没有看到,自顾自的往前方走去。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幽会吗?
想来是的,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她早该明白的,屈朦只会对一人好,而那个人也只会是奴亚。
他不要她的香囊,不肯接受她的心意,从来不是因为所谓的什么女儿家的矜持,只是因为不喜欢。不喜欢,所以不能受她一点点心意。
望着对面的天空,蓝天里只悠悠飘着几多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在宫里的时候,她只能看见方方正正的宫墙切割出来的那么一小块天,如今到了这旷野之中,才真正觉得,天原来如此好看。
用力呼吸两口清新的空气,一闭眼睛,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湿了一脸一嘴巴,下雨似的往下落,而自己却麻木不自知。
又有脚步声,急忙擦干眼泪回头瞧着姗姗而来的宫影。
“蠕蠕,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宫影向她挥了挥手,笑着向她走近。
她指了下身边的空地,示意他坐过来。“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最近城中不安全,你不可随意走动。就算待在府里觉得烦闷,想要出来走走,你大可以和我说啊,我亲自带你出来也放心些。”宫影担忧说到,话语温和体贴。一点不似屈朦对她的不耐烦,还有冷漠。
她笑道:“宫影,你可有觉得我招人讨厌?可会觉得我无用?可会觉得我任意妄为,刁蛮任性?”
宫影诚恳摇头,继而说道:“我知道,你还在介意今日在神庙前屈朦那番话。你不要往心里去,屈朦他,就是这般脾气,他也不是故意吼你,只是急了一点。”
蓝蓝的天空下,山茶花晃迷了眼睛,她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抚摸一株大红茶树,碎碎念叨:“宫影啊,原来屈朦心里的人,依然还是奴亚,我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已经淡却了感情。可是,今天我看到屈朦那么在意奴亚,才明白,原来真的强求不得。在有危险时,屈朦第一个反应就是护着她。他会用那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却从来吝啬给我一句好话,也不曾那般温柔看我。”
宫影愕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将手缓缓抬高,想要为她擦拭泪痕,却又始终无法完成这一简单动作。讪讪将手耷拉下来,苦笑摇头,到底还是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