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凤凰走后，司琚突然问我：“昨天的桂花酒，十七有喝吗？”

我说喝了，司琚眯着眼睛好像在揣测些什么似的。眼睛里的是重重的水雾，我看不大清。

我：“怎么了吗？”

司琚莞尔一笑，拍了拍飞天的头。飞天乖巧的蹭了蹭他的衣摆，然后会意的进了屋子里去。

司琚缓缓开口：“看来他并没有喝多少，不然你今天也不会这般高兴。”

看我不解，他继续说到：“那个酒，全部进了你的肚子吧。不过也是，你这么馋～到底是我欠考虑了。”

我是真的生气了，他说的什么话我一句听不懂。“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不看我，眼神迷离的盯着前方，吐出几个字给我。“那酒，能使人说真话。”

…………

原来如此，我说他怎么突然给我一瓶酒，原来是想让我试探十七。不过到底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酒全都进了我的肚子，没有达到他的目的实在让他亏本了。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呢。

司琚一席话，叫我再没心思待在无尽涧。可我把飞天托付给他照料，终归欠他人情，倘若我就这样走了，实在没度量。我缓缓起身，学着他的样子莞尔一笑说到：“多谢你的好意，但是用不着。我已经知道十七为何回来双生河畔，我也不需要过多的去试探他。我早说过，双生河畔也是十七的家，他想回来就回来。你也不必如此提防着他，他是什么样子。难道我还不清楚吗？我和他一起长大，这些年来也一直想要见他，他现在回来～我很高兴……”

我一口气，把肚子里发酵到快要腐烂的话全部吐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不少。不再迟疑，直接提腿就走。……

……

从双生河畔下凡间，腾云约摸需腾个把的时辰，十七踩着云头十分无趣，一直在我耳旁絮絮叨叨。

我是在半路上碰上他的，他早已在半路等候我多时。我问他跟着来干嘛，他说自己待在双生河畔实在无聊得很，不如和我搭一个伴，他打发了时间，我打发了寂寞。反正他从凤凰谷里逃出来，不就是为了躲家里人嘛，去了凡间反而更和他意。

从私心里，我还是很想见到他的。他既然跟着来了，我当然是很高兴的。不过矜持使我装腔作势，心里再高兴，我也在面上保持冷静。

十七此番絮叨的，乃是在凤凰谷里他们一家的八卦，我*地坐在云头上，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点头，或者点评几句，然后继续安静的听他说话。

十七一家我印象最淡的，便是他的母亲，既使当年十七还在双生河畔时他的爹娘时常会来探望他，我也有幸见过她的母亲，可是她却从来不和我说话。开初我还以为，大约是我的辈分等级太低了，她又没时常关怀关怀我们这些小一辈的神仙的心思，才令我在她面前十分不起眼，也令我对她的映像十分寡淡。如今听十七一说，方晓得原来他母亲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会说话。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我们这次去的地方是九州里的楚国，而收集眼泪的对象则是楚国皇后安若应。

自三年前开始，安若应那一副不大强壮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楚国的医正们都查不出症结，调理许久也没调理出个所以然。为此还特意找来九州里最好的医者，医者拈着一胡 须儿开了一两服药，却也只能保证皇后的病不再咳血罢了。

眼见着连最好的医正都无计可施，楚国皇帝一时悲愤得急红了眼，思忖半日，干脆弄出来个张榜求医，亮堂堂的榜矽满了整个九州大陆。皇榜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九州中有谁能医得好这皇后的病，就能随意向楚国皇帝提条件。这个皇帝，看来挺疼爱他的皇后吗。我以为这会是一出宫斗出来的狗血剧，却没有想到还能看到帝后之间的情真意切啊！

楚国皇帝因一时急得焦头烂额，出的这个榜文出得也忒不靠谱，导致好多无德无能的江湖术士，趁机想要捞一笔。。

从此楚国宫庭前，那些号称神医，妙手回春的医术半吊子们譬如黄河之水，以后浪推前浪迪滔之姿，绵延不绝。左医又医的，皇后的病不见好转，身体倒是每况愈下，于是乎，安若应被折腾得益发没个人样。皇帝大怒，一夜之间杀了数百号医者。血流成河，此后再没有人敢随意揭皇榜来给皇后治病了。

楚国皇帝宇文业瞧着自己皇后枯槁的形容，十分哀伤，每日守在她身旁，连早朝都给退了。生怕一个不小心他的皇后就此一命呜呼。

我和十七到楚国皇宫时， 正碰上宇文业一派愁云惨淡的样子。他应该喝了不少酒，喝得醺醺然，靠着御书房的龙案上流泪，口中念叨着自己皇后的名字。十七看见宇文业一番辛酸的遭遇，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对我说：“我们能不能帮帮他，到底是个痴情人。”

我愕然，重重的摇摇头说：“我只是来造梦的，不是来救人的。我也无能为力……”

十七明白似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我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害怕十七觉得我太过铁石心肠。

纵然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我是个：“只是个收集眼泪的人，对于红尘情爱，只是看客而已。”可看见十七这样，我难免心里不太好受。

十七挑着一双桃花眼道：“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和梦婆婆越来越像了。不过也是，这本就是你的职责，我也只是说说，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我皱眉道：“你要知道，就算我有心救人也没有这个本事。我能做的，就是尽量去完成他们生前未完成的梦，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好了。生前不能完成的梦，死之前能够有个完整美好的梦这已经十分有幸。”

他倜傥一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你看你还当真了不是。我知道你也不是不想去救人，而是你没那个本事，我呢也只是嘴上说说。”

我抽了抽嘴角：“是啊，我～真没这个本事。”

十七眼风里斜斜一瞟，我望了回天，摇身化作一个宫女的模样。他惊讶开口：“你这是要干嘛？”

我不卖关子直接了当的跟他说明白：“每次来凡间，都是一副幽灵样子飘在空中，实在无趣。不如幻成凡人模样，行事也方便些。这样我还可以更好的接触一下眼泪的主人，了解得更透彻些，更好的为她圆梦。”

十七诡异一笑，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宫女的模样。我惊得险些把下巴给弄掉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和你一起啊。”

我扶额无奈：“你就不能幻成个男儿身吗？堂堂男子汉，居然变成一个宫女模样，而且，注意你的身份，你可是上神……”

他向我眨了眨眼睛，一双桃花眼实在勾人。我佯装淡定，把眼睛从他脸上挪开。他义愤填膺的说：“这是宫里，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的。比起假扮一个太监，我宁愿扮成一个宫女！”

好吧。貌似是这样……

我们在皇宫里兜转了两三盏茶，便瞧得一座恢宏宫邸大门跟前，凤鹫宫。这应该就是安若应的寝宫了。

因我和十七都对这里不熟悉，行起事来，分外小心谨慎。

领事儿的嬷嬷歇脚，我和十七自然也便跟着。绕了一圈又一圈，我也没有见到安若应的影子。稍稍靠前，挪了挪步子走到嬷嬷面前小声询问：“嬷嬷，为何不见皇后娘娘，娘娘今儿个没有在宫里吗？”

嬷嬷惊诧瞪了我一眼，又从头到脚的扫视我一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新来的吧”

我赶紧点头说是。

她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特别神气坐在椅子上喝起茶来，然后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这皇后娘娘那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娘娘当然是在她的房间里了。我们这些在凤鹫宫当差的宫人，如果不是娘娘的贴身宫人，自然只能在这外间打扫打扫，接待接待上门探望娘娘的主子们。你这个刚进宫的小丫头，也配见到皇后娘娘吗？”

她说话拿腔弄调的，听在耳朵里十分不舒服。好像我要见的不是皇后，而是皇帝一样。你以为我见不到她吗，我是不想那么无聊的完成我的任务好吧。

十七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他却一个使坏，往她喝的茶里动了动手脚。让她越喝越觉得口渴。

我不禁觉得好笑，到底是我跟她见识还是你跟她见识？

领事的嬷嬷并没歇多久，闭着眼睛猛灌了两口茶，便说自己有事，须得走了。因她是揣着领事嬷嬷的架子，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一番：“没事别乱跑。注意自己的身份，不然我可保不了你们。”

我真想一脚把她踢走。

送走领事嬷嬷后，和我一起干活的一个宫女持着一派忧愁的脸。我问她为何事烦恼，她瞟了我一眼说到：“这下好了，领事嬷嬷不在，我怎么能见到皇后娘娘嘛～。”

我诧异，为啥她这么想见到皇后娘娘，是因为见到皇后就能有机会见到皇帝不成，她不会存了想要趁皇后病重之机，爬上龙床吧。戏文里都是这样写的，皇宫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宫斗戏原来是真的。我颇有微词的问道：“你是想要见到皇上吗？趁娘娘病重，这有些不太好吧。”

她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看了我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我和十七都道她是心虚气短。

我摇头叹息。果然不出我所料～

没想到她却喷了我一脸口水，然后愤愤说到：“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怎么会想见到那个人，老子就是想要见见皇后。”

我和十七顿时有些不镇定了，这声音……好像十分有男子气啊。十七和我齐齐转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回头看了眼前这个“宫女？”

。他见自己暴露了身份，立马掩口温柔似水的说：“没有啦……人家刚刚不小心有些失态…呵呵呵呵…不要这样看人家了啦～”

我和十七低头一看，满地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