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只老凤凰总在我耳边反复念叨:百家姓里,千字文中定有她名字。
说实在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梦婆婆说,老凤凰在等一个人等了千年,好像是他的恋人。我当时就当听说书似的听着玩,也没有在意这些。毕竟老凤凰是真的老了,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确有其事。再说,我不曾入凡世,自是不知何为情事。
但是我却为顾白难过,我不是她没有她的经历,但仍然感到难过。
她的时日不多,我能为她做的就是尽量将她的梦圆好。
——
我漂浮在她的屋子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能听得到任何人的心声。
顾白倚靠在玄关,盯着前方。乐一给她送来披风,她笑着接过。
“乐一,今年的长灯节,我…还能看到吗?”。
乐一惊吓回头,只当她好端端的她又在说什么胡话。没有在意,继续回头擦拭着顾白的鞋子,早先顾白出门时鞋子被露水打湿了,尽早收拾好,顾白再穿时倒也清爽些。
顾白回头看着乐一,等着她回话。乐一抬头,正好撞上她的目光。
短叹一声,将手里的抹布放下。走上前去拉着顾白的手说:“会的会的,不光今年的长灯节你能看到,明年,后年,年年都可以。”
顾白安心点头一笑,继续盯着前方看。心想今晚他应该会回来吧,他答应过说今晚来她房里。
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他将她从婚宴上带回来以后,他就日日都留在她的千仪阁里,唯有今日出过门。
今天早上鹿桑出去办事,走之前说过他今晚还会回来。她说好,一定等他回来。他笑着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所以从他出门开始顾白就开始等了,时时刻刻都候在门口,就是希望他一回来就能看到她。
晚间时候鹿桑差人捎信,他今天就留在余乔房中不回来了。
顾白说好,笑着送走送信的人,一转身却又泪湿眼眶。乐一不忍,只道鹿桑失信于人。她没有多说只是笑,笑得有些瘆人。乐一越来越担心顾白的身子,明明已经如此孱弱不堪,偏偏自己还不当心硬是要自己作践自己。
“慢慢,回屋吧。”
“好”
接连几日鹿桑都没有来,却天天都有人来报信说他去了余乔住处。她每次都是笑着说好,也不多问。
好几日后,她见到了余乔却还是没有鹿桑。
她朝着余乔身后看去,她在找鹿桑的身影。余乔嗤笑,伸手挽过她的手拉着她进门。“不用等了,他不回来了”
顾白急切的问:“那他何时回来?晚上?明儿早上?”
余乔冷冷打断她:“不知道,也许随时,也许…不再来。”
顾白失落的低着头,乐一插不上嘴只能站在一旁。余乔支开乐一,说是想要单独和顾白说说话,乐一领命离开。
余乔悠悠开口,捻着一颗葡萄却不入口,忽而看向顾白好像打量一般。顾白心大,并不在意余乔的审视。只是静静的坐着。
余乔突然开口,直接了当的说:“你,倒是没有传闻中的傻。你当真~是傻子?”
顾白倏然失笑,余乔不明白她在笑什么,只当顾白笑她的话太过直接又或者问得没有什么水平。倒也不恼,放下手中的葡萄安静等着顾白回话。
“爹爹说,这世上没有人会为难一个傻子,所以他让我一直要像一个傻子一样活着。鹿桑也让我傻下去,他们都让我傻,那我便傻。你若是当我是个傻子,那我便就是个傻子。”
这次换做余乔笑了,她想她倒是小看了顾白。这世上之人良莠不齐,真假难辨,说是聪明却也愚笨,说是心智不全,却往往都是在扮猪吃老虎而已。而顾白此时在余乔眼里,便是一只老虎。
她不再试探,少了之前的隐晦说:“那么,我就不当你是傻了。你是个明白人,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顾白不解,直直看着余乔。她们说不上熟,情分也停留在相知罢了。从前只知道余乔不同凡俗女子,清新淡雅,哪怕她是鹿桑的爱人,也不曾让顾白厌恶,只是现在她却不得不仔细审度自己的看法了。余乔其实,并不简单。
“你让我明白什么?”
余乔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桌上的河灯看得出神。“这是你做的?”
顾白点头。
“很漂亮”
“谢谢。”
顾白实在不明白,余乔到底要做什么。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做法,让她实在不悦,可是却又不能催促她说话。也只是安心等着。
“你可知,鹿桑为何不回来?”
顾白摇头:“难道不是他不愿回来吗?”
余乔一凝,神情恍惚,突然摇头轻笑出声。
“你可知正是因为你,他现在要面临怎样的难题。因为你,所以现在朝中上下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你是罪臣之女,你的存在早就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好处,现在的你只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顾白错愕,从没听过余乔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她一直像个仙女似的清傲,今天倒是难得。
只是自己的存在,如何就会成为鹿桑的威胁?
余乔陆陆续续说了很多,她大概听了个明白。
余乔说。鹿桑不像其他亲王有外戚可以扶持,没有大权在握,没有多少亲信可用。当初有一个顾恒,以为可以帮到他,却没料到顾恒不但没有做好交易反而误了他。
近来朝中不太平,皇帝本就对鹿桑积恨已久,如今他掌了权又怎么会轻易放过鹿桑。
自古以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还有顾白这样一个罪臣之女,最好的说辞。
顾白若是存在,只会让那些有谋逆之心的人壮了胆子,大不了谋反不成尚且有后人可留。再则就是,顾白的身份于皇室而言实在难堪。顾白是不能再留下去的,当日不杀她已经是法外开恩,如今悠悠众口早已经不用再堵了,又何必留着这个刺眼的活人,随时提醒着皇帝——曾经有人谋逆起义。
其实有没有顾白根本没有多大关系,她对谁都没有威胁,可唯独对鹿桑。
皇帝假意让鹿桑选择,要么杀了这个谋逆贼女,要么休妻。他们以为鹿桑为了保全自己,定是会舍弃顾白。毕竟顾白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出乎意料的事是,鹿桑居然说了不。正中皇帝下怀,给了他十日期限考虑。
十日过后,若是答案能让他满意,安亲王府自是无事,反之……
人们都说皇帝仁慈,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谁都会选,且不带任何犹豫。这已经是莫大的宽容,只要鹿桑休妻,那么他忤逆圣意的罪责就可以免去。
甚至还会得一个忠心的名声。
余乔何时回去的顾白不知道,只是觉得她一走整个屋子里一点暖意都没有,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她说冷,乐一给她加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但她还是说冷。从心里冒出的寒意,无论穿多少衣服都是没有用的。
余乔没有逼迫她,也没有直接了当的让她离开,或是自裁。
可是其中深意,既使是她真傻也该明白。
她不能再拖累鹿桑了。
她不怕死,为了鹿桑她什么都不怕。她却败给余乔一句:“他不曾爱过你,只是有愧。”
顾白大哭,乐一吓得赶紧问她余乔说了什么。她摇头说:没有,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