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次日，风很大，风声更是如雷鸣，席卷着片片雪花，从远处奔来，又被吹散到远方。空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黄沙漫天，迷人眼。

成千上万的军士不知从哪儿闻来的消息，都不明所以的跑过来，围着一个红色的擂台看热闹。擂台上的画面却分外不和谐，三个体格熊壮的大汉面前，竟是一位白衣飘诀随时能乘风而去的柔弱女子。

肖仁等三人望着眼前的冷冷淡淡的冷秋嫣，终于明白，昨日夜里她问他们姓名原来是为了今日与他们对决，但他们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冷秋嫣为何如此？难道就只是因为他们不小心撞了她？而太子不是一向对她照顾有加吗，又为何会同意此事，就不怕他们伤了冷秋嫣？

“太子，依小人看还是点到为止吧，这若是伤了冷姑娘，我等，也过意不去啊。”

肖仁对一旁的萧煜轩嘿嘿的傻笑，其实他是怕伤了她太子会追责，即便他不追责，他们日后在军中也混不下去了，大家心里都明白冷秋嫣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

“不必，只管尽全力即可，至死……方休。”萧煜轩眉头紧锁，他不知道冷秋嫣究竟与这三人有何深仇大恨，让她在昨夜里提出这个请求，至死方休！

“不阻止吗，你明知道，巫术就只有防御的功能，只能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这样打下去，她最后只会受到反噬，根本无法赢。”萧煜轩对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大巫师淡淡，等着他的回应。

大巫师一愣，看来他知道是他教冷秋嫣巫术的了，之前对他的视若不见也是出于这个缘由了。他隆起眉头，清清喉咙说：“谁说巫术只能防御了？我的徒弟，若连这几个人都没办法对付的话，还要她干嘛？”

萧煜轩看了眼阴阳怪气的大巫师，而后才反应过来，冷笑道：“我倒是忘了，大巫师是不甘于巫灵族的寂寞偷逃出来的，巫灵族的禁术，你又怎会放在眼里！”

有攻击性的巫术是巫灵族的禁术，只因对人体的反噬太大，一般人根本难以承受，所以巫灵族很早就禁止了修炼这种巫术。

大巫师尴尬一笑，谄媚道：“太子何必追究着过往呢，我可是为你做了不少事啊——废了冷霆的腿，现在又抓到了冷邱，可是为你立了大功啊，将来，你登上皇位……”

“大巫师放心”，萧煜轩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来日有机会，我定让大巫师好好歇息歇息，定然不会再让大巫师这样操劳。”

这样阴险歹毒之人，萧煜轩自然是不会在用。

大巫师脸色刷的变了，简直不敢相信，萧煜轩居然说让他休息，他若是甘愿安度平生，又何必背叛全族偷偷修炼能伤人的禁术，遭受如此反噬，把不过五十的自己弄成这副七老八十的鬼样子，又何必花这么大的精力修为向他示好。大巫师只觉得自己可笑，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于此，他不禁狂笑起来，笑罢，看着萧煜轩，威胁似的说：“太子也见识到我的手段了，就不怕我转身扶持二皇子，夺走了你的位置。”

萧煜轩瞥他一眼，转身离去。只留下气的发抖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好，是你逼我的。”大巫师望着萧煜轩的背影恶狠狠地想着。

这边的萧煜轩来到了冷邱这边，看着她被死死的捆着却站的笔直够向擂台，觉得有些好笑，这不就是一根棍子么？

方才与大巫师周旋时，他就发现了被押来的冷邱，原本听侍卫说过母后同意让冷邱来观战，他只以为这是玩笑，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喂，你不劝劝么？冷姑娘怎么会打得过这三个壮汉？”见萧煜轩走进，冷邱向他质问。任谁也看的出来，她眼中的担忧，躁动。

萧煜轩走到她身旁，面向擂台，淡淡：“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萧煜轩，你可真无情，”冷邱见他一脸淡定，也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安静下来，看向擂台，“看来，这辈子，我都会以杀了你为目标。”

不知为何萧煜轩的心一震，苦笑道：“你我若不是国家上的纷争，怕是会结为朋友。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是萧煜轩的心声，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几次三番忍住没杀他，只是因为抛开国家和个人之间的恩怨，冷邱确实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永远不可能”，冷邱一口回绝，神情拉的悠远，自她十岁那年起，他们就永远也不可能是朋友。

“确实，永远也不可能。”萧煜轩也附和她。

他们心中都有着对彼此仇视的绝对理由。

<十七>

擂台上的冷秋嫣很平静，就仿佛不是在经历一场生死搏斗，而是一场表演。

比试的命令一下，肖仁等三人毫无顾忌的挥舞着刀剑而来，冷秋嫣却在他们近身的瞬间消失不见，偌大的台上只剩下三个惊惶的大汉东张西望。

而冷秋嫣突然现身在擂台的一角，肖仁等人瞧见她，又杀了过去。冷秋嫣十指缓缓扣起，嘴上默念一句咒语，剑就顿在了她面前，再难进半步，而又拔不出。

她又默念一句咒，双手用力一甩，剑，竟纷纷折断落地。

原本胜券在握的肖仁等人怎么也没料到会如此，实在不知冷秋嫣究竟使了什么邪术，心里害怕的紧，又不敢显露。而今剑也没了，只能赤手空拳上阵赌一把。三人团团将冷秋嫣围住，毫不留情地挥去了拳头。

好，就早点送你们去向母亲赔罪吧！

冷秋嫣闭眼，紧扣十指，嘴上不停地默念着咒语，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身体颤抖的厉害。发丝凌空乱舞，却不是因为风。头发也忽地披上一层霜雪似的雪白。

她挣开猩红的双眼，一股力量应运而生。她放开双臂大叫一声，一只恶灵兽竟从指尖一点点蔓延出来。

那恶灵兽的体型有三个人大，浑身通透，散发着若隐若现的乌色的光芒，全身只有轮廓是清晰可见的紫色线条。它有四支脚，有几分蛤蟆的模样，像一个忠实的仆人匍匐在冷秋嫣脚边。

恶灵兽的出现，不仅让台上肖仁等人，就连大巫师也倒吸一口冷气。

很多人都以为巫灵术没什么攻击性，只能用于防身。但他们不知道巫灵术还能变换出巫灵兽，借它的力量来伤人，其中恶灵兽尤其以紫色为尊。只是这个巫术消耗的精力太大，一直都被巫灵族人视为禁术，少有人修炼。

虽早已看出了冷秋嫣的灵气，天赋，但大巫师实在没想到她第一次变换恶灵兽，就这么有模有样，要知道他可是练了数十多年才勉强能变出紫光的恶灵兽。

台下的将士下意识的倒退，更多的是不知这是何物。

冷邱望着那个庞然大物和冷秋嫣风中舞动的白发，这才意识到她学了巫术。

她不免恍惚起来，她就是巫灵族人，可她儿时却从未见过他们族中任何一个人会巫术。她一直以为那些有关他们巫灵族巫术的传说都只是传说，而恶灵兽更只是人们胡编乱造的而已。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究竟作何解释？她身为巫灵族人竟丝毫看不明白。

就连万年冰山脸的萧煜轩眼里也有一丝异动。

在众人惊愕之余，冷秋嫣一声令下，恶灵兽便用尖细的手一把抓住惊惶逃跑的三人塞到口中，一口咬下并咽了进去，嘴角还淌着鲜红的血。

“啊……”

台下的将士们突然反应过来，失声惊叫，下意识的又后退几步，就差没吓得拔腿就跑。

而恶灵兽在吞下三人后便消散在了风中，就连一滴血也没落下。就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如梦一般，或者，就是梦。

台上“咚”的一声，一抹白衣应声倒下。

将士们一时军心大乱，议论纷纷。

萧煜轩见状，一步步不紧不慢的走上台，抱起如花儿般陨落在地的冷秋嫣，两人的白衣迎风舞动，宛如一对金童玉女。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被引了过去。

萧煜轩面不改色，缓缓启唇：“巫灵族人冷秋嫣，乃我北国灵女，此番与我等一同前来塞外就是为助我军一臂之力。方才，你等也见识到她的巫术，相信我北国有她，假以时日，定能一举拿下南国。”

“太子，冷姑娘，太子，冷姑娘。”将士们听了他的话霎时沸腾起来，皆举起长矛大呼。全然忘了方才的血腥，恐惧，又或者这只是他们想要逃避想让自己相信的方式。

台上翩翩的萧煜轩，仍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却让冷邱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他寥寥数语，不仅打消了北国军士对冷秋嫣的忌惮，对她身世的猜测，更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这样的镇静，这样的睿智，这样的气魄，她自愧不如。

只是，他是不是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近日里冷邱总会想起那个傲娇淡漠的少年，可奇怪的是，明明记得清晰的面孔如今却渐渐退化了，有时竟想不起来了，而萧煜轩的脸总是在那一刻，若隐若现。

肖遇，那样高傲的你在北国该是有多辛苦？一想到这儿，她的心便一阵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