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灯火隐蔽的角落里的冷秋嫣，双眼赤红，完全被泪水浸湿。纤细的手紧紧握成拳，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身体微微颤抖。而她的一鬓竟生出一缕雪白的发丝，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萧煜轩偶然发现她时也是一惊，他从未见过这样如走火入魔般的冷秋嫣，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秋嫣？”他不禁皱眉，有些担忧又有些疑虑。

冷秋嫣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抖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了？”萧煜轩明显察觉到她不大对劲，迟疑了一下，缓缓走向她。

“别过来，你别过来，”冷秋嫣看到他的举动，顷刻间像受到刺激似的失声大叫，想要逃避，身体总是往角落里躲。

萧煜轩双手向她伸过去，想安抚她激动的情绪：“没事，别怕，没事……”

冷秋嫣见他越来越近，情绪越发失控，忽然闭上了眼，等到猛然挣开时，眼里竟有一丝红光闪过，虽是稍瞬即过，萧煜轩却看得清清楚楚，愣了一瞬。

她的脸色霎时就变得苍白，十指忽地并拢，似要对萧煜轩发起进攻。

萧煜轩见势反应过来对着她的肩就是一劈，冷秋嫣轻哼一声便晕倒下去。萧煜轩伸手接住了她，又对着她的几处穴道用力一点，似要抑制住某股力量。

冷秋嫣此时就像泄了气的球，整个人软了下来，昏了过去。萧煜轩抱起她走向她的帐篷，一路上眉心都是微蹙。

“太子，姑娘怎么还没醒啊？”

冷秋嫣的小侍女看着床上虚弱的冷秋嫣焦急地问坐在一旁的萧煜轩。当她看到萧煜轩抱着冷秋嫣回来时，心里乐开了花，还以为冷秋嫣的一片痴心终于等到了回应，得到了回报，可下一刻便发现冷秋嫣完全是昏迷不醒的。

如今已过了几个时辰，冷秋嫣还未醒来，她难免焦虑起来。

“一会儿自会醒来。”萧煜轩淡淡。

可小侍女还是一脸狐疑，本想再问问冷姑娘这是怎么了，但看着太子冷冷的脸，还是生生的吞下满肚子的疑问，走到床前照顾冷秋嫣去了。

“醒了，姑娘醒了。”缓了一会儿，侍女看着冷秋嫣微微颤动的睫毛，欣喜道。

冷秋嫣颤了颤睫毛，缓缓掀开眼眸，头脑一片空白，侍女弯弯的眉眼便映入眼帘，她轻声唤她：“姑娘。”

冷秋嫣听着她的声音恍惚了一阵儿，渐渐缓过神来：“清尔？”

她却忽地意识到什么从床上坐起身，瞪直了眼。

“姑，冷姑娘，你感觉怎么了？”清尔一愣一愣的望着她，又跑到萧煜轩跟前慌张道，“太子，你快给姑娘看看。”

萧煜轩无动于衷。

一旁的冷秋嫣却如五雷轰顶，木讷的转头望向萧煜轩，啪的一声就匍匐跪在床上没敢抬一下头。

清尔看着她的举动，满脸不可思议，又偷偷瞥向萧煜轩，却发现他还是一脸冷淡，没往冷秋嫣处望一眼。

“你先下去。”他终于缓缓开口。

清尔担忧的看了眼跪着的冷秋嫣，怯怯的退下。

“是大巫师？”萧煜轩端起茶，小抿一口，豪无厘头的问。

冷秋嫣一震，却不说话，头压得极低。

萧煜轩其实也料想到会如此，也没理会她，仍由她跪着，淡淡：“当年南北两国之所以能分庭抗衡，靠的就是巫灵族的巫法，只有他们才会巫法。如今巫灵族被灭，族人，怕是所剩无几。而你又深处北国皇宫，能接触到的巫灵族人就只有我北国的大巫师。”

提到巫灵族时萧煜轩眼里闪过一丝异动，随即转头看向她，深皱眉头：“你的巫法定非一日之功，怕是至少也需十年才能修到如此。他是何时教你巫法的？我竟未察觉分毫。”

自他从军营里救了冷秋嫣，她便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如今却没察觉到她习了巫法，萧煜轩难免疑惑，又有些气恼。

冷秋嫣仍匍匐在地，晶莹的泪珠颤巍巍地附在弯弯的睫毛上，楚楚动人。她微微抬眸，张开嘴唇似有千言万语想一吐而出，最终却还是哽在喉间。

“不解释么？”萧煜轩轻挑眉，见她一副难开口的样子，一气之下便欲拂袖而去。

冷秋嫣见状，一下慌了神，一个踉跄从床上摔滚了下来，也顾不得痛，伸手一把扯住萧煜轩的衣角，央求道：“公子，你别生气。”

“我不气？”萧煜轩反问她一句，“难怪这些年来你总是日渐消瘦，日渐单薄。秋嫣，你可知那巫术对身体的反噬有多强，以你的体质，练到如此程度，身体怕是早已不堪重负。”他顿了顿继续追问，“你究竟在忧虑何事，非要修炼巫术？你可知，你差点便走火入魔了。”

“我知道，我知道公子会保护我，会照顾我，可我，我……”冷秋嫣已泣不成声。

可我怕，这是她不敢更不会对萧煜轩说的话。

<十二>

“你可是听到了何事或是经历了何事，不然又怎会激动到走火入魔。”萧煜轩一边倒茶一边问冷秋嫣。见她又垂下头轻咬下唇，便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果。

他默默叹一口气，还是将手中倒好的茶递给她。

冷秋嫣接过他倒得茶，不免恍惚起来。

方才若不是她一时心急差点晕了过去，如今公子怕是不会这样平静的面对她的沉默了吧。想来公子也还是挺关心她的，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而失态。

只是，冷秋嫣忽然想起父亲的腿，又一阵害怕，她就是听到冷邱的消息才会激动到走火入魔。可父亲的腿果真是公子下的毒吗，如若真是如此，她今后，又该如何面对他。

“公子”，她必须要问个明白，在她心里多希望此事能与萧煜轩无关，双手却还是下意识的握紧。

“南，南国的主帅，冷，冷霆，是你派人，下的毒吗？”

萧煜轩淡淡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许久没有言语。

看来冷邱所说，是真的？冷秋嫣忽地抬头，神情复杂。

命运对她实在是太不公了，她喜欢的人竟是毒害父亲的凶手，害的父亲痛失双腿生不如死。

她今后又该何去何从，萧煜轩这边断然是呆不下去了，因为她实在是没办法装的若无其事。而父亲那边，又怎么可能还回得去？

正当两人各怀心事沉默时，清尔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本有话脱口而出，但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已经张开的嘴，还是将话噎了进去。

她微微一笑，恭敬地说：“太子，冷姑娘，皇后和大巫师，来了。”

“母后，你怎么不通知一声便来到这塞外？”主帐篷里，萧煜轩一边担忧地说着，一边扶着皇后，请她坐在了上席。

“我思念皇儿，好不容易求了皇上跟着大巫师来看看你。”皇后一双玉手附上萧煜轩的头，有些心疼的说，“皇儿又消瘦了不少。”

“哼，哼”，

一旁传来两声清咳，那是个古怪的人，头发花白，穿的奇怪，长得也奇怪，尤其是一个奇怪的大鼻子。乍一看，还真像个叫花子，但那人却是北国的大巫师。此刻刻意发出了点声音，明显是为了引起注意。

方才萧煜轩见到他便一直对他视若无睹，就连瞥都没瞥他半眼，他难免有些沉不住气。萧煜轩虽一向不喜欢他，也从未对他如此无理。而萧煜轩可是未来的天子，他若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今后的前程便寥寥了。

他只好舔着脸皮陪着笑上前主动套近乎：“太子，您辛苦了。”

萧煜轩仍望着难得一见的母亲，并没有理会他的举动。大巫师只好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皇后察觉到其中微妙，便岔开了话题：“秋嫣呢，怎么没看见这丫头？”

大巫师一听到冷秋嫣的名字便容光满面，乐呵道：“是啊，太子，冷姑娘呢，怎么没见到她啊？”

“母后想见秋嫣？”萧煜轩微蹙眉头，“她身体有些不适。”

萧煜轩话音刚落便有侍卫进来，跪下道：“皇后，太子，大巫师，冷姑娘到了，正在帐外候着。”

“快快请进来。”皇后似有些迫不及待说道，与大巫师相对一笑。

冷秋嫣款款走进帐篷，经过大巫师时低头冷冷的瞥他一眼，让人不寒而栗。大巫师毫不在意，从她一进帐篷便一直看着她，眼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兴奋，就像看着一件自己的完美的作品。

冷秋嫣走到皇后脚下跪下，柔柔的行礼：“皇后。”

皇后即起身挽起她，细细打量一番，微皱眉头道：“才几日不见，怎么又憔悴了许多。定是皇儿没照顾好你。”皇后说着便看向萧煜轩，有些责怪。

冷秋嫣僵硬的转头，看着萧煜轩的眼睛，有些自责。暗暗后悔自己对他的误解，其实细想，以她对他的了解，公子又岂会是那种背地里阴暗之人，怎会使出下毒这样卑劣的手段。

清尔闯进帐篷说太后来了，萧煜轩便起身离开，却在门口处回头解释道：“毒，非我所下，是大巫师。冷邱也是他设计抓来的，应宪，是他的人。”

“没有，公子对我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