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突然间，阮郁晴睁开了眼，只是一瞬，便又闭上了，仿佛昙花一现。

她仍然被困在睡梦中，但奇怪的是她能感知到周围的风吹草动，甚至偶尔还能睁一下眼，可身体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能醒过来。

她能听到门外楼下把酒言欢的笑声，偶尔一啸而过的风声，睁眼的时候还能看到头顶上粉红色华丽的窗帘。她有着清醒时的感知，然而，她却不是清醒的。

这是怎么回事，从未有过的状态让她心慌不已，这一次她会不会在劫难逃，萧煜轩现在也和她一样昏迷着吗？

恍惚间她听到了两个人走进房来，她的心一紧呼吸也放缓了，仔细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先是传来一阵女声，吞吞吐吐，似乎有些为难：“这……这就是挽烟姑娘手下的……新人，昨天才，得到的。”

阮郁晴听出了她的声音，她应该就是那位想提醒她的姑娘，后来被人发现只好作罢离开了，她现在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新人？她？

难道——

她懂了，终于懂了如芸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最后都会变成自己所厌恶的模样”。如芸每年举办的这个活动，说是帮人实现心愿，其实是因为她对真正的苏挽烟的恨，让她也痛恨女扮男装的人。

每年这时，她选的人几乎都是女扮男装的人，最后就会让她们也变成她那样，也就是变成一个——风尘女子！有一点她不明白，难道那些失踪的女子家里人就没有找过她们吗？

但此时此刻，她想不了这么多了，若真是如此，她现在……不是很危险？

她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步履略显沉重，呼吸声也有些粗，定然是位男子！怎么办，怎么办，从未有过的惊慌甚至让她平日里的镇静失了大半，脑海一片空白。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错杂无章，她拼尽全力想挣开眼，方才偶尔还能挣来的眼现在却怎么也睁不开了，她此刻就像一个悬空的灵魂，感触着周遭的一切，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脸上缓缓传来一触而过的温热，这种感觉……有人在触摸她的脸。

“不错，不错，这模样，似乎也不比挽烟姑娘差，哈哈……没想到碧烟阁的货真是越来越好了……”

阮郁晴再听不下去了，“货”？他竟然说货字，一种羞辱感自全身席卷而来，怒到极致，竟然是想哭，然而泪也不再属于她的控制，就连泪也流不了。

耳边那阵猥琐的笑声挥之不去，那一瞬间她的脑袋格外活跃，她想起自己曾九死一生的经历——为了父亲的解药，与萧煜轩的刀光剑舞，被抓时险些被那个肥头大耳的将军摔死，还有被处以火刑，掉入悬崖……

过去种种惊险历历在目，那时的她也闪过就这样死去的念头，但那种求生的欲望却骗不了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却无比盼望自己在之前的哪个关卡就不行了。

忽然间，她无意识的睁开了眼，只是一瞬，她看清了床边的人，那个好心救她的女子穿着翠色的衣衫，眉目清秀，而那个男人着一身白衣，一点儿也不搭，真是侮辱了白衣。

但她没有看清他的面容，或许是一眼之后便忘了。

床边的两人显然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都惊呼出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怎么……怎么回事？她刚才，是睁眼了吗？”男人以为他产生了错觉，又仔细望了望床上的人，眼睛明明是闭着的。

“是啊……我也看到了，太诡异了，要不刘公子，咋们要不……下次再来，或者换一个人，你看如何？”女子在为她开脱，阮郁晴心里一阵感动。

“不行”，没想到男人一口回绝，“除非挽烟姑娘，否则我谁也不换，不就是一个柔弱女子吗，醒了又怎样，我还应付不了？你，快点出去，别再耽搁本少爷了！”

“是，是……”姑娘皱了皱眉头，两步一回头的离开。

“小美女，嘻嘻，你是我的了。”

怎么办，怎么办，就连死的办法也没有，她难道要这样活生生的被人侮辱吗？她突然想到了萧煜轩，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啊，还在这里吗，他还昏迷着吗，难道就没人能救她了吗？

她感觉到一双手附上了她的脸，传来一阵灼烧感，恶心至极。

“真是捡到便宜了，这模样，都可以与挽烟姑娘媲美了。”

衣带被一带而下，丝滑的衣服还没待人动手就开始自己退落，穿的本就单薄，这一下如玉白皙的肌肤一览无遗。仿佛失去了屏障，她只觉得丝丝凉意浸染，从身体蔓延到心底。

丝凉的肌肤仿佛触碰到了灼热的火焰，一冷一热的碰撞。

若明日醒来，该怎样洗掉这一切，用黄河的水，还是凌厉的剑……

正当她陷入从所未有的绝望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巨大的声响伴随着一阵惨叫。这惨叫声是那个男人发出的，有人偷袭了他，有人来救她了！

萧煜轩……是你吗？

听到接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阮郁晴竟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是闭着眼的，她流不了泪，否则，她一定会哭的不能自已。

“滚！”一个字，却让人不寒而栗，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是熟悉的冰寒，也是陌生的杀戮，仿佛来自地狱底层嗜血的怨灵。

萧煜轩手里还提着一把椅子，手指的关节凸显，就像森森白骨外翻还泛有点点丝红。他死死地看着眼前在地上痛呼的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此刻的眼神绝对可以秒杀他，他的双眼猩红，这是怒极的神情，这是要见血的表情。

地上的人被打的七荤八素，捂着头痛哭，他翻手一看，鲜血淋漓，险些吓晕过去。他本想爬起来反击，但一看到对面人的神情，立马就怂了。他一路爬到门口，沿途带了一路的血，到了门口才敢站起来。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明明唾手可得，却……他不甘心弱弱的说了一句：“你给我等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终于安静下来的屋子，传来一声坠地声：“咚”。

萧煜轩看了一眼地上从手中滑落的椅子，喘了几口粗气，五指微微发抖。他一步一个踉跄走到床边，一把扯过衣服给半裸的阮郁晴盖上。他轻轻的抱起她，就像抱着一个死人，身体软的不像话，他喃喃：“别怕，我来了！”

这句话，她听的如此清晰，就在她的耳边。似乎有温热的液体黏在脸颊，带着一股腥味，她的鼻头一酸，一颗颗晶莹掉落在萧煜轩的白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