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阮郁晴跟着侍卫来到太子住处,一进门尚未看清他的长相便低头跪下:“臣冷邱,见过太子殿下,不知太子叫臣过来,所为何事?”
南国太子梁煌枫懒懒的倚靠在椅子上,明明不过二十五的一个人身体却有些发福,圆乎乎的脸,看起来既有孩童的痴呆,又有一副成人的精明。他见阮郁晴跪着也不让她起来,却打发走了屋内的侍卫。
他伸了伸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打量起她,挑眉:“你就是冷邱?”
“是,”阮郁晴仍低头跪着,眉尖微皱。
“本太子就奇怪了,北营的防御就差到如此,竟让一个人活生生的给逃了出来。”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阮郁晴听的。
“太子的意思是,希望臣死在北国?”她抬头直直的望向梁煌枫。为何同为太子,差别就这样大。
她难免想到萧煜轩,那个爱兵如子的人,他为了减少北军的伤亡,硬是一再等待,没有强硬攻城,可眼前的南国太子竟是这样草菅人命。
一见到阮郁晴冰冷的眼神,他便像个软柿子似的焉了,连忙含糊其辞:“本太子,并非这个意思……”
“还是”,阮郁晴打断他,言辞犀利,“太子觉得,臣为了自身性命,早已背叛了南国?”
“嗯,嗯”,梁煌枫一听她的话立马正襟危坐,提防的看着她,清咳两声,向外面的侍卫喊道,“来人啊。”
一个侍卫应声进来:“太子,有何事?”
“你”,梁煌枫指着侍卫说,“快,站在本太子身边。”
侍卫疑惑的望着他,不明所以,他又大喝一声:“快啊。”
侍卫站在他的身边,梁煌枫瞬间似乎有了底气,阴着脸对阮郁晴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啊,否则,北营又岂是你想出就出的,还这么完好无损的回来。”
阮郁晴望了望自己血迹斑斑的胳膊,那里至今还是一阵阵的疼,她冷笑一声:“臣有如此本事,太子不是应该高兴么?”
“你,你”,梁煌枫气急败坏的走进她,还不忘拉着侍卫,却顿然愣住,狐疑的说,“本太子记得冷大将军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你,他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儿子的?”
阮郁晴心下一紧:“是太子记错了。”
“是么”?梁煌枫转身向后走几步,嘴里嘀咕着什么,又缓缓转身,看着她的眼睛,“想来是本太子记错了,你先下去吧!”
这天夜里,阮郁晴一夜未眠。
她回到营帐里,洗了把脸,清理了下伤口,便睁眼躺在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夜。这些天里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她需要清理一下思绪。
然而她根本就无法集中精力,眼前闪过的一直是萧煜轩和儿时肖遇的脸,挥之不去。她恼怒的在床上胡乱挥舞两下,想打散他们的面孔,还是没有半点作用。
她气恼地翻过被子蒙住头,静悄悄了好一阵,又缓缓伸手摸向脖子,那里空无一物。是啊,她的月牙项链已经被萧煜轩的母亲北国的皇后拿走了。
那个项链上有一根银丝,是肖遇亲手为她缠绕进去的。如果萧煜轩看到那个项链定然会认出她来,看来她是不想让萧煜轩认出她才会拿走项链。
那将来她要怎样向萧煜轩证明自己的身份?
不对,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交集了,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对他说出她就是阮郁晴的。那项链留着也没用,不过就是一个纪念罢了。如今没了,反倒更好,从此与肖遇一刀两断。阮郁晴这样想着,心却闷闷的。
她翻过身打算睡觉,却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黑暗中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正向她靠近。她屏住呼吸,待那人影到了床边,忽地一个腾身轻而易举的便擒住他。
黑暗中那人痛的直嚷嚷:“大胆,快放开我。”
不过片刻后,房间的气氛有些奇怪。阮郁晴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一袭如瀑长发散在身后,映衬得白皙的脸更小巧精致。
灯火下一个圆乎乎的人全身都被捆绑着,看着她竟有些呆了。蓦然回过神又不停的嚷嚷,无奈嘴巴被死死的堵住了,不能发出什么声音。
<三十二>
梁煌枫见到阮郁晴的那刻起便对她的身份起了疑心,他记得儿时出宫玩时曾碰到过一个小女孩,那双含泪的眸子至今让他恋恋不忘。那个小女孩告诉过他,她的父亲是冷霆将军。而在他的印象中,冷霆分明只有一个孩子的。
所以他料定,冷邱很可能是女扮男装,而她就是那个小女孩。
为了调查清楚,他深夜潜入她的房间,没想到却被一把擒住。
阮郁晴一手别住他的胳膊,一手点燃了灯,见到他显然一惊。
“太子”?那个鬼鬼祟祟潜入她房间的人,竟是太子?阮郁晴双手环在胸前,一脸淡定的看着梁煌枫四下躲闪的眼,“太子殿下这么晚了到我的房里,所为何事?”
“本太子,本太子”,梁煌枫支支吾吾似乎有些难为情,随后又理直气壮的说,“要你管,本太子想去哪,就去哪。切,真是的,还弄疼了本太子。”
他便说着边走到床边坐下,低头自顾的揉着胳膊。
阮郁晴看着他,简直无语,他以为这是他的房间吗?她气愤的走过去,一手拽住他的胳膊,说:“给我出去。”
“哎呀,痛,”似乎碰到他的伤,梁煌枫痛的龇牙咧嘴甩开了她的手。
阮郁晴暗暗给了他一记白眼,还是蹲下为他查看伤的如何,他毕竟也是南国太子。没料到他竟趁此机会一下拨开了她的束发,万缕发丝顷刻一泻而下。
梁煌枫看的目瞪口呆:“你,你,果然是……”
阮郁晴眉头紧锁,生怕他暴露了身份,一着急便堵住了他的口,又一个转身抽出一条绳索,三下两下就将他严实的捆绑起来。
她坐在床上定了定心神,面无表情的问那个不停蠕动想要挣开绳索的人:“你怎么知道的,我的身份?”
地上的人不停的“嗯嗯。”
今夜他定是有目而来,恐怕他早就看穿了她的女儿身。阮郁晴又问:“你夜闯我的房间是为何?”
地上的人一身的肉也开始不停的随着“嗯嗯”颤抖。她这才意识到,他的嘴被堵住了。她走到他跟前蹲下:“我可以解开你的嘴,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声张。”
“嗯嗯”
阮郁晴以为他算是答应了,便扯开了他嘴上的东西。没想到他张口就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你”,阮郁晴一把塞回他的嘴,对这个卑鄙小人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侍卫却已冲了进来。
在来塞外前,阮郁晴就设想过自己的生命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她觉得自己要么是死在战场上,要么是像父亲那样被敌人毒死。可她万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自己人手里。
那日的阳光是冬日里少见的明媚,暖暖的照着这诺大的平城,让人有一种春之将归的错觉。阳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双手双腿都被绑在十字木头上,嘴唇脸色惨白,面无表情,一双清澈的眼睛让人不敢直视。
“怎么会,冷将军怎么会是一个女子”?周围围观的将士们都看着她议论纷纷,“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
“但虽说我南国女子不可干政更不能进入军营,但冷将军的本事,成就我们大家都有目共睹,太子怎么能这么狠心,要对她惩以火刑,这样岂不令冷大将军寒心。”
“是啊,是啊”,一时间众议纷纷,将士们都替阮郁晴打抱不平,感叹道,“大敌当前,南国还有何人可用啊!”
“住口,都给我住口”,李琰将军眼见军心动摇,怕生出什么事端急忙上前控制局势,“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冷邱虽为冷大将军的女儿,但她确是犯了我南国律令。”
他顿了顿,看着局势似乎有所转变便接着添汁加醋,装作悲痛的样子:“况且,咱们沙城的沦陷就是因为她”。他指向阮郁晴,继续说:“她身为副帅,关键时刻却被北军捉走,害的我们军心大乱,沙城的丢失完全就是她一手造成。”
阮郁晴抬眸看向李琰,眼中满是厌恶。别以为她不知道,父亲早已告知于她,沙城的沦陷就是李琰一手造成。此人为了立功不听劝阻大开城门迎战北军,结果就是北军长驱直入,王震将军阵亡,而他却逃到了沙城。
他还为掩人耳目,带上了双腿不能动弹的父亲,竟说是为了父亲安危不得已才逃走。如此卑劣小人,她只恨自己当初没有早些发现他的真面目,让他猖狂至此。
“怎样?你也看到了,现在大家都被李琰将军说服了,你不可能还有活路。但现在只要你说,你愿意,本太子立马可以救你。”梁煌枫走到她面前,附在她耳边,笑得猥琐。
“梁煌枫,你真卑鄙。”阮郁晴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