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阮时隽与大巫师正商量着计划,似乎起了争执,两人脸色都有些暗淡,相对无言。
“不管怎样,必须要去北国”,大巫师的语调克制了三分,毕竟阮时隽是巫灵族的族长,而他对他却是 从心底的敬佩,但他的身影还是听得出他的决心,“你要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你的巫术几乎登峰造极,但就凭我们两人之力,根本没有胜算……我们只能孤注一掷。”
阮时隽握紧了拳,白皙的骨节分明,他还没有下定决心。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没有”,大巫师斩钉截铁,“不要在犹豫不决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关键时刻绝不能被别的事分了心。你是巫灵族族长,必须明白是非大局。你要真的想没有后顾之忧,实在不行……我就是绑也要把阿阮绑过去。”
他终于一语中的,知道他在忧心什么——阿阮!他担心他去了北国皇城阿阮不会跟着他一起去,而留下她一个人在这儿,他又不安心。
阿阮,真没想到,她会成为一个负担!大巫师皱了皱眉头。
阮时隽看了他一眼,又是一阵沉默。其实大巫师的猜测不全然正确,他虽担心阮郁晴一个人留在这儿.但他知道若他开口劝她一起到北国,她一定会答应的。但……他还在踌躇——真的要让她卷入这场纷争吗?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这条复仇之路必然是条不归路,九死一生,难道要让她也介入进来,每日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生活在一个又一个阴谋算计里?
他松了手,无意识的又拿起桌上的茶杯,手里总想握着些什么,否则总觉得空落落的。
这时,萧焰廷急乎乎地推门直接闯了进来,眉眼都几乎要飞起来了,笑得合不拢嘴,他按压不住内心的兴奋激动,人还没走近就急忙将自己前脚刚得知的消息传达而出:“轩弟走了!他走了!”
“哦”?阮时隽有过一丝惊讶,带他走近才问道,“走了,他去哪儿了?”
萧焰廷先傻笑了两声,突然反应过来这一问倒是把自己问住了,愣了愣。
他挠挠头,说:“这个……倒是不大清楚,但他之前就和父皇与皇后断绝了关系,大闹了皇宫,还扬言放弃他太子的身份,说不准是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了。”
“这样,倒省了我们许多的气力”,大巫师凑到阮时隽跟前,原本哭丧的脸堆积起层层笑意,笑中含有深意,“他这走的,真是时候。”
阮时隽的嘴角也不经上撇,一丝笑意浮上眼底——他走了,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然而万万没想到萧焰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难得的笑意瞬间凝在眼底。
“咦?”萧焰廷突然想起另一个消息,他坐到石凳上疑惑的望着他们问道:“不过,不是说阿阮也是巫灵族人吗,那她应该是我们这边的人呐,那她为何……会同轩弟一起离开?她究竟是谁那边……”
“你说什么”?还没等他说完,阮时隽就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衣襟翻飞带动了桌上的茶杯,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声响彻整个不大的屋子。在场人都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一把将捏着萧焰廷的衣领从椅子上提起,低声,“阿阮和萧煜轩……一起走了?”
萧焰廷被吓得不轻,他恍惚的看着他,明明阮时隽就在眼前,可他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灰黑色的眸子前只是他雪白的发丝,下一瞬他才缓过来清晰地察觉到阮时隽眼里漫延的杀意。
他鬼使神差的想俯首称臣,艰难的点点头,发出微不足道的两声:“嗯,恩……”
阮时隽听到他的话,显然更怒了,五指下意识的紧了紧,萧焰廷几乎有些透不过气,然而他的声音却还是不着痕迹的淡淡:“他们……去哪了?”
“不,不知道,”萧焰廷哆哆嗦嗦,真怕阮时隽暗地里对他施了个巫术,虽然相见不久接触不多,但他是了解这人的巫灵术有多强大。
还好大巫师及时上前来,伸手拦下了他,佯装微怒朝他吼道:“时隽,你干什么呢,不可对二皇子无礼。”
萧焰廷看了眼大巫师又看着阮时隽,嘴角一直微微张开。为何他会觉得阮时隽像极了一个人,一到他面前他就不敢说话,不敢表露喜好,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事都觉得是错的,总觉得那一双眼睛时时刻刻在盯着他。
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但那个人同时也是皇帝啊!而阮时隽区区一个平民,怎么可能比拟?
阮时隽闻声不情愿的松了手,摔下萧焰廷,转身拂袖而去。
萧焰廷却吓得怔在原地,又气又怕,开始口不择言:“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是阮时隽的主子,他们巫灵族还全得仰仗着我,我有什么可怕的呢?笑话,我为什么要怕他?阮时隽——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但没一个人在听,大巫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不作声的喝着他的茶。他可是皇子,可为何总是受人欺负的份儿?仿佛有一丝温热滑落脸颊,他抬手触摸,竟然是一滴泪!
他慌慌张张用袖子抹了两下眼,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想离开,在原地兜兜转转了一圈却不知道去哪儿。
“对”,他忽然定住,喃喃:“我要去找秋嫣,找秋嫣!”
春天到了,这天日光明媚,阳光一缕一缕的从窗户挤进,在黯淡的房间里形成一道道光柱。靠着窗户底下的一面墙却还是暗暗的。阳光下,一份白纸黑字的信封安静的躺着,无声的叹息。
冷秋嫣坐在光明与阴暗之间,面无表情,发丝微微凌乱,半边脸在阳光照射下下微微泛红,另外半边脸却惨白无血色,一袭白衣亦是像分了两色,就好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拼凑而成。
一阵推门声传来,无数光线瞬间射入,将整个房间点亮,冷秋嫣眯了眯眼,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仍旧一动不动。
“秋嫣”,来人轻轻走到她身边,伸手想要扶起她却又不敢动手,只得停顿在半空,心疼的问,“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直呆在这里?”
他的语气与动作都是轻柔的,生怕触动了什么。
“萧焰廷”,冷秋嫣目光呆滞,并没有看向他,此时此刻她需要一个人,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什么也不用说不用问,就能明白她此刻心情。
她说:“萧焰廷,为什么,我们这么可怜啊?”
她顿了顿,仿佛连支撑双眼的力气也没了,颓然闭上了双眼,世界一下暗了。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说了……就连她自己都说她不是……不是阮郁晴,他却还是……喜欢她?”
冷秋嫣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在房间里修炼巫术,她觉得只有她强大了才能有能力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
他不想回到北国,没关系,她可以用巫术为他瞒一身,任何人也找不到他。可是一个自称是信使的人突然的现身,递给她一个信封,一切幻想都破灭了。
那一刻她险些走火入魔,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也不知是方才灵力消耗过多还是真的累了,整个人都是软软的,提不起一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