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阮郁晴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晚,其实一早就与萧煜轩道了别,之所以现在再回来是因为她又去了江边吹了吹风,然而江边的冷风还是没能让她理清繁琐的心绪。
经过冷秋嫣的住所时发现她屋内漆黑一片,她莫不是还没回来还等着萧煜轩。早在战场上她被抓那时,她就看出了冷秋嫣对萧煜轩的心思,但萧煜轩似乎不怎么回应,却也不见他干脆的拒绝。
若换做她,哪怕一腔的热情也消耗殆尽了,苦了冷秋嫣一直撑到现在。而萧煜轩也着实气人。
算了,别人的事,她没那么多心思去猜测。她快步走过那里回到自己的房间,带着一身的疲惫推开房门倒上一杯水一饮而尽。这个房间还是她原先住在冷将军府的房间,房内布置一切如旧,她再熟悉不过了。
喝完水她就闭上眼,拖着身体往床的方向走去想歇一歇。就在此刻,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郁晴。”
她一惊回过头,是阮时隽!房门还掩着,想来他又是用巫术进来的。
“时隽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这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主动来找她,阮郁晴难掩惊喜又有些愕然。他不会是来问她白日的事吧!
“有个人,我觉得你该见见,”阮时隽没有过问她与萧煜轩的事,他说出这句话时,一个人应声也是凭空现身,一副奇怪的穿着,面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大巫师?”阮郁晴惊呼,视线游走在他们之间。她不知大巫师何时与阮时隽扯上了干系,转念一想便反应过来——大巫师也会巫术!莫非,他也是巫灵族人?这样想着,她就迫不及待问阮时隽,“他也是巫灵族人?”
“嗯”,阮时隽点点头,“他是我们的族人。”紧接着他又转头向大巫师介绍到:“阮郁晴,巫灵族长老的女儿——不过,从今以后,你得叫她阿阮!”
大巫师用巫灵族的礼仪——右手放置到胸前,十分虔诚的微微弯腰,向她行礼。这倒让阮郁晴有些受宠若惊,往后退了退。
“阿阮,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在战场上多有得罪,还望海涵!”大巫师说话时一直垂着头,似乎有所忌惮。
“你们之前,可有发生过何事?”阮时隽不知道阮郁晴与大巫师还打过交道,阮郁晴虽与他提到过在战场的一些经历,但没说的这么详尽。
阮郁晴咬了咬唇,那些事由她来说,总归是不太好。她也是今日才从萧煜轩口中得知——父亲的毒,自己当初被抓都是他一手造成。
如今他们之间扯上这样一层干系,很多事就不便了,她所受的一切可以不顾,但她就算是想为父亲讨回公道,怕是也不好下手了。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一想到自己当初的誓言——今生定要找到对父亲下毒之人,她心里就纠结不已。
他们之间这些间接却推不开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亲自承认了。
他吞吞吐吐,先强调了缘由:“之前不知阿阮的身份,”顿了顿,继续道,“在战场上,我……我设计抓获了她,还有,冷霆的腿……也是我派人下的毒。”
“谁,你派的谁下毒?”阮郁晴一直想不明白北军怎么可能有机可趁,难道有内奸?
“李琰……”大巫师声音弱下来,“他是我的人。”
“李琰?”竟然是他,战场上他一直表现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她原先一直以为他胆小怕事,知道后来破城得知了他的所作所为,才发现此人可并非胆小怕事那么简单,但万万没想到他还能做出这种事。
阮郁晴的眸子染上寒意,冷冷问道:“他现在在哪?”南国虽亡,但他定然没死。
“这……”大巫师有些为难。
“罢了”,阮时隽适时出声,对大巫师冷哼道,“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待我们大业完成,我必会一一讨回,但眼下并非谈论这些的时候。”
他扭头又对阮郁晴说:“此时,我们复仇需要他,这些旧账就留在日后再算吧!”
阮郁晴听到他的话有些愣愣,这不是把大巫师当棋子利用一下,等到他没用了,便再来清算他的过失,丢掉它。然而让她更为奇怪的是,大巫师在他的责备中却没有显现出半点不满,反而恭敬的应着:“是。”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巫师不是向来对旁人嗤之以鼻的吗?从来都是他在操纵别人,何曾见过他这般俯首称臣的样子。
看着阮郁晴一脸的疑惑,阮时隽以为她是对大巫师身份的疑惑,便解释道:“他当年不甘心巫灵族被埋没,便从巫灵族逃了出来,一直为北国做事。因为之前见过我的巫术,大概猜到我是巫灵族人,前两日主动找到我,我也是因此才得知他的身份。”
大巫师突然气愤道:“没想到我这些年来卖力的为北国做事,他们却背地里灭了我全族,甚至骗我是南国做的。如今巫灵族已灭,族长已死,时隽,你身为族长之子,从此以后,就由你接任族长之位,你便是我们的族长了……”
“可是……巫灵族已灭,就算时隽哥当了族长又如何?”阮郁晴忍不住截断他的话。
“自然是报仇雪恨”,大巫师咬牙切齿,“灭了我们全族,岂能让北国占了便宜,这么轻易的一统天下。若是如此,我们报仇不就更难了。我一生为巫灵族正名,愿誓死追随族长报仇雪恨。”
“什么?你们要复仇?但以我们区区三人……”
原来如此,大巫师对阮时隽的毕恭毕敬是出于他接任族长之位,还有便是联合一起复仇。但巫灵族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报仇谈何容易。何况,这仇又要怎么报呢,难道要整个北国陪葬?
“好了”,阮时隽打断阮郁晴,岔开话题,“今日不过想让你们先打个照面,以后不至于误了彼此的事,至于日后的事,再行商议。”
阮郁晴不知道的是——阮时隽说着这句话时用巫术偷偷向大巫师传达了一句话:“先别告诉她。”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坦诚了!
阮时隽与大巫师走后,阮郁晴彻夜失眠了。虽满身的疲惫,但整个人被未知的惊恐围绕着,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们定然有事瞒着她,而这件事,必定是与复仇有关。他们究竟想怎样复仇,又商量了怎样的计划,难道要像北国皇帝那样,杀了整个皇族?
可是这样,又怎么可能呢,以他们区区三人之力?即便阮时隽与大巫师的巫灵术都已达到颇高水准,但巫灵术的反噬作用,他们变换出的巫灵兽也撑不了多久。普通巫术伤人,向来都是伤人七分,先自伤三分。而巫灵兽杀人,付出的代价更大。
总之,阮郁晴虽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意图,但她明白了一件事,萧煜轩必然会被卷入其中——即便他断离了与北国皇室的干系,但他血液里流淌的还是北国皇帝的血,更何况,巫灵族被灭一事与他有着扯不断的联系。
而她,也不可能独善其身,一旦双方对立,她必然站在阮时隽这边。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两人,就会再次走向对立面,兵戈相见。若真有那一天,她的剑,真的能毫不留情地刺向他吗?
一切,都让人惶恐不安。
那夜后,阮郁晴对大巫师便多了份观察与留意,但几日下来,都开始让她怀疑那夜的一番对话不过是一场梦。大巫师完全没有任何反常的举动,还是一如既往的为名利而奔波,大力扶持二皇子萧焰廷。他的怪性格依旧未变,得罪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让她渐渐松懈下来,或许那晚的一番话不过是一番气话,虽然心里清楚不大可能。
这些日子住在将军府,每日练练剑,与冷秋嫣一起陪父亲聊聊天。南国恢复的夜差不多了,阮时隽与萧煜轩这两位故人的出现似乎并未引起什么不同。
那日后他们从未再来找过她,而她也未曾主动去看望他们,每天就待在冷府里,一切似乎又回到原点,安静又惬意,就如战前的南国般平静。时时让她怀疑,之前的一切真的发生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