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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雍锦沐浴后就准备回房休息,穿过回廊,弦儿正站在门外,见雍锦过来,难得的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雍锦纳闷,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进门,桌子上放着精致的食盒,是宫里才有的制式,察觉到里屋有人,雍锦皱了下眉,责怪的看着弦儿。
“宫里的人也不能随便带进卧房里,越来越没规矩。”
弦儿朝雍锦摇了摇头紧接着指了指里面,忽的行了礼,道了声告退急急的退了出去,倒是把雍锦晾在那一脸茫然,心里有气,黑着脸绕过屏风,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雍锦看到的是一个女人,他以为眼花,因而眯了一下眼睛而后在下一瞬睁大。
当朝皇后花芸蝶正细细的看挂在墙上的水墨画,画上的一行小楷很是漂亮,看着很是熟悉,就像进来的男人,还是依旧笨拙。
“想什么呢?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还是忘了我的名字?雍锦。”
雍锦显得局促,嘴巴张了又合,终于断续的叫了声,芸蝶。
花芸蝶耐着性子等待男人恢复平静,想到来的时候在路上听到的评论。
“猎王勇战逆贼,血溅战衣,不徇私情,铁面无私。街上说的都是你的事,霍楼送我来的时候还颇有些不好意思,让我给你带句谢谢,谁想你却在沐浴,洗什么呢,血腥味吗?”
女人的话静静漫开,并不是为了解气,她在试探着雍锦的变化,等到的却并不是无奈的苦恼和解释,雍锦只是将盯着脚尖的目光慢慢上移,直到对上女人探究的目光,不再回避。
“今天来是为了灵琅的事吧。”
“是,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雍锦皱了下眉,早上宫里送出消息,灵琅的身份暴露,可灵琅的易容怎么那么容易暴露呢?
“那姑娘当着我的面卸的装。”见雍锦不可置信的表情,花芸蝶想到那俏丽的姑娘在自己面前撕下面皮,如若不是她的坦白,即使扮的是侍奉了自己多年的丫鬟,竟也没有发现半点破绽,那一刻才觉得离外面太远了,颇感寂寞。
“难怪。”
“你不问为什么?”
“他们怨我,可有些事不得不做,就像你的事,有些人要付出代价。”
雍锦的声音并不咬牙切齿,并不包含过多的感情,却令人相信他会说到做到。
“如果是我不想要这孩子呢?这变故正合我意呢?”
“芸蝶,你的愿望是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可别人不能利用,留情只不过给了敌人反扑的机会。”
“好啊,说得真好。你怎么变成这样,你不怕了吗?那些恶鬼不会来找你了吗?你非要把杀戮也带进后宫吗?你就这么不愿给我安宁吗?”
花芸蝶摊开手掌,并不是宫中女人的光洁,那上面布满了茧,常年习武的痕迹。
“我并不弱,你怕什么?”
“我怕。”雍锦的眼圈微红,得知花芸蝶被下毒的一刻他觉得心脏都停了,连寒毒失控都不觉得冷,他不想失去她,失去留下与活着的理由。
他爱她,因为他如此渴望给她幸福,他想给她最好的归宿,尽管王座上的男人坐拥天下,可他的眼里只有一个女人,所以背上罪责也要守护这扇宫门,而现在宫门内藏着杀机。
“无论理由是什么,动机是什么,宽容与厚德已经帮不了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他们并不是争心,而是争权,你不在乎的东西是他们至上的幸福。”
花芸蝶静静的听着,听着这份不同于记忆中的流利,于是又忽然觉得雍锦没变,还是会为她着想,不顾一切,无论悲喜。
“要是他不爱我了呢,新送进宫的美姬连我见了都会侧目,你如此为我,我要是失了后位一无所有了呢?”
因为皇后无子,所有窥视太子位的人都不曾放弃,后宫争宠早已不是新鲜事,开始有些妃子会巴结皇后,可日子久了她们发现皇后从不主动亲近皇上,再加之近些月皇上常常临幸不同的妃子,众人便觉得皇后将要失势,突然发生的投毒事件,虽然皇上震怒却也不见去处罚什么人,于是对花芸蝶的排挤更加有恃无恐。
“我知道那位子你并不留恋,可只能是你的,如果你不屑于威慑,那么我会让他们知道皇后的尊贵。”
在花芸蝶哀伤的目光中雍锦跪了下去,不是屈服,而是决然。
“我欠你一次逃离,只要你说我决不推辞,可就像当初你拒绝我一样,年幼青梅竹马,而今夫妻一场,留他一人,想想,都会寂寞。”
花芸蝶看着跪在地上的雍锦,依然是记忆中的脸,带着胜过女子的美艳,如若曾经这份美艳还带着分娇羞,而今却冷冷的扎人。
“就让她留在宫里吧。”
久久的,花芸蝶才说出了这句话,她知道即使劝阻,这个男人也不会像当初般,灵琅姑娘表明身份,也是在告诉她,月影不会放过那些人,这是为了给皇后正名,可其实她根本不想住在那么多人的心里。
花芸蝶走到门边,看了眼依旧跪着的雍锦,男人挺拔的背影,在墨染般的官服下显得消瘦,想到刚刚弦儿的抱怨,“您劝劝吧,让他穿点有颜色的衣服,成天黑了吧唧的,难怪老冷着脸。”
可花芸蝶知道不是不愿,这是枷锁,脱下的时刻便再无束缚,时候未到,可对于雍锦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送送我吧,这院子大。”
刚刚满脸坚毅的男人,急急的说了声“哎”,便起了身又恢复了刚进门时的局促,走到门前推开。
恍惚间,男人羞涩的侧脸令花芸蝶不自觉的摸了上去,这一触才知往昔依旧。
“我变了吗?”
雍锦轻轻的摇了摇头,并不去躲花芸蝶捏来捏去的手。
“你呀难怪不讨姑娘欢心,对女人你要懂得甜言蜜语,比如说,越来越漂亮了之类的。”
“以前有个人说我不适合甜言蜜语。”
花芸蝶侧着头看了会雍锦,直到男人的脸上布满不自然的红润,才边错开眼睛变赞同的点头。
“也是,你其实说什么都会叫人开心的。”
“你真的没变。”还是那个一眼夺目的女孩。
雍锦红着脸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怕芸蝶笑他,可在他心里,微醺堂里那个日日相伴的女孩是生命中最美的光影,骄傲又倔强,温柔又甜美,即使是现在,退去顽皮的端庄女人,眼中的色彩依然,散着阳光的炙热。
花芸蝶看着男人莫名的脸,温柔的笑了,于是她觉得外面的人都不懂雍锦,这个猎王并不是冷着脸的杀人魔鬼,他会羞涩,会无错,会笨拙。
可其实她不知道这样的雍锦只属于她,别人是无缘见到的,可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后宫已经在无人敢忤逆皇后了,那些战战兢兢的跪拜,那些颤颤巍巍的问安,都让她意识到雍锦已经是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