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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桌上的香炉缓缓地升起白烟,淡淡的香味,闻起来很是舒适,雍锦有些不解,以为这是店家的布置,可他有些不习惯便叫人帮忙撤走。
被唤来的伙计很是热心,却在听完雍锦的要求后面露难色。
“怎么了,这是店里的要求么?”
伙计摇了摇头,说了句也不是就上手去拿,“这是您住进来之前,司空少爷特意安排的,说是能安眠,您要是不喜欢,小的这就撤走。”
“没事了,你下去吧。”
按下了伙计的手,凑近被留下的香炉,雍锦细闻之下,闻到了一股中药味,似有似无的被淡淡的香气掩盖着,在猎王府的时候,雍锦常常因为晚上无法安眠而独自在院中静坐,虽然也请太医开了方子,可并不见成效,后来为了避免弦儿他们担心,即使睡不着,他也会躺在床上,常常到后半夜才能睡下,在这极短的睡眠里,却又常常做梦,梦里有个人对他说教,有人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偶尔他会被追赶,有一次他踏进一个池子,池中尽是尸体,心中害怕,却醒不过来,直到在梦中拼命的叫喊,醒来后他依旧觉得刺骨的疼痛,当初为了雅致的“密语”,他被囚在寒冰中忍受考验,直到现在寒气依旧不散,每月都要由灵琅扎针为他驱寒。
而这一切却全被司空婉得知,想到为了自己司空婉做了许多事,这种不着痕迹的关心令雍锦感动,也许正是因为司空婉的多心皆是为了雍锦,月影对于司空婉在月影内部安插的眼线秉持着默许的态度,只要不是妨碍就无所谓,可其实雍锦并不赞同司空婉的做法,就算司空婉善于运用金钱的手腕,懂得抓住别人的弱点利用,可终归只是个普通人,虽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如若真遇危险,能否自保都尚未可知。
“如果只是浑水,洗一洗尚能洁净,可这是没路的黑暗,站在我身边,光有勇气是不够的,琬,怎么你才懂呢……”
可能是温泉和香炉的作用,雍锦这个晚上并没有做梦,可是他一向浅眠,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下床,梳洗完毕便想出门转转,谁想刚推开门,司空婉正背着手站在回廊上。
“这么早?”
雍锦有些诧异,司空婉一向爱睡,即使站在朝堂上也总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像今天起得这么早有些反常,出于关心,雍锦便询问起来。
“难道是因为认床吗?”
“我说你啊,怎么这么迟钝啊。”司空婉无奈的摇了摇头,“难得和你一起出来玩,我在睡到日上三竿,等我睁眼的时候你指不定逛到哪去了呢。”
“怎么会。”
雍锦有些心虚,但被人堵在了门口便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乖乖的听司空婉安排,两人吃过早饭,又做了一阵马车,便有些憋不住,由于冬日将尽,晴空万里,两人便想下车骑马,沿路司空婉都已安排妥当,车夫牵过马便驾车离开。
雍锦利落的翻身上马,早已不是当年的笨拙,司空婉见此遗憾的撇撇嘴。
“早知道就准备一匹马了,原以为你还骑不利索的,遗憾啊,我就享受不到共骑的乐趣。”
“人所共知的弱点就是危险了。”
“有弱点才叫人安心啊,你要是在强下去,指不定那些老臣们又会说什么。”
雍锦默默不语,轻拍了下马脖子,马儿便欢快地跑了起来,司空婉见雍锦避而不谈,便识趣的闭了嘴带马跟上。
“五彩石啊,五彩石啊,戴上以后好运来啊!”
两人行了半日路过一处热闹的市集,有十来个摊位,卖的都是平日的杂货,雍锦喜欢凑热闹,便将马交给司空婉,自己跑了进去。
“这只是普通的石头吧,还要一两银子?”
一个中年商人的面前横着的竹竿上挂着十来串用石头串成的手链,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在跟他讨价还价。
“姑娘不懂了吧,这是奇石。少爷,带一串吗?”
“啊。”
年轻的女孩正奇怪商人态度的转变,却忽然发现了站在身边的男人,雍锦拿起一串手链正细细观瞧,他华贵的衣着与出众的长相引来路人观瞧。
石头是不规则的,一个一个色彩不一的被串在一起,虽不名贵可却显得活泼,雍锦想买几串带回去给那些丫头,刚想再挑却意识到身上没带银子,回了几下头却不见司空婉,便懊恼的将手里的那串放回去,不料商人却拦下了他。
“少爷,入眼了便是有缘,算我送您,只求您帮个小忙。”
司空婉坐在树下等了一会却不见雍锦的身影,便将马拴在树上去寻人,没走一会就见一处被左三层右三层围住,还都是女的,司空婉直觉不对便挤了进去,如他所料,里面站着的正是雍锦,只见女孩羞涩的抬起手任由雍锦将手链戴在手上,一旁的商人正美美的数钱。
“你这是干什么?”
“这位少爷也一样啊,想请谁帮你带都行啊,两个选择啊!”
不等雍锦回话,商人就把司空婉拉到一边,司空婉刚想发怒却见雍锦对他安抚的笑了笑,便无奈的瞪了眼商人,小声的骂了句,奸商。
商人好似没听见转过了头,维护起了秩序。
“谢谢。”
回了女孩一个微笑,雍锦将手链套进手腕,突然他感到一阵视线,不由得手下一紧。
“怎么了?”
“抱歉,我有些紧张。”
歉意的安抚了女孩,雍锦抬眼四处观望却寻不到可疑的身影,皱着眉雍锦懊恼自己的大意,刚刚竟将司空婉单独留下,此刻不安慢慢的升了上来,走到司空婉身边拉住了他。
“走吧。”
雍锦神情严肃的扫了眼商人,全然不见刚刚的温和,商人倒也识趣给他们让了路。
“怎么了?”
回到栓马的地方,司空婉纳闷的看着雍锦,刚刚走出人群的时候,雍锦周身的寒气叫人恐怖,虽然令围观的人噤若寒蝉,可却令人不安。
“没什么,烦了,叽叽喳喳的头疼。”
“编吧你就,弦儿那丫头整天没有消停的时候也不见你说烦。拿着,要是知道你为了她给人当工,她肯定美死。”
司空婉从怀里摸出一串手链扔给雍锦,雍锦接住一看竟比刚刚他给别人带的都要精致。
“从哪弄的,你怎么知道是给弦儿的?”
“从那奸商的怀里顺的。”牵着马,司空婉走了几步才回头,“这明显是女孩家的玩意儿,你女人缘向来不好,在身边的只有弦儿还算可人,如果是献进宫的,你指不定又要花多少心思,皇后生日我代你送的镂空烛台,弦儿丫头跺着脚说是整箱的金子换来的巴掌大木头,送进去的时候没有一个不说精美的,可却也没听见皇后说个好字。”
“这话听着就酸,想来司空少爷原是想讨个赏,不想却碰了钉子,还替我收了白眼,委屈了。”
“嗯。”司空婉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有些可惜,那么好的东西,若是给了我定是要日夜观赏,每日朝奉的,毕竟是有情郎的苦心钻研,空放着落尘我是不舍的。”
雍锦看着司空婉明显不服的侧脸,犹豫了一瞬,却还是将早已备好的墨玉递了过去,那是一块比半月略大却又比圆月略小的墨玉,墨玉上穿过的小孔拴着红绳,可以戴在脖子上。
“这个你带着,保平安。”
司空婉的眼睛似被这墨玉点亮了,这是每代猎王赠与重要之人的信物,佩戴者会被月影视为猎王同等重要的人保护。
虽然心中高兴,可却并未急于戴到脖子上,司空婉只是随意的拿在手里甩了甩,挑着眼睛。
“舍得?”
“生意人莫不都这么小心眼?”
“斤斤计较是原则,别人的东西我可不要。”
墨玉被甩的脱手,雍锦一个侧身接到手中。
“他的那块出征的那天就被砸碎了,这块是托人重金赎回的,和我那个是一块石头。
东西讲究缘分,揣了这么久都没敢给,是不希望你陷进来,你若不要,便砸了它。”
“别啊,哪有送了礼物再要回去的。”拉住雍锦的手,“戴上,戴上。”
玉静静的垂在胸前,雍锦小心的将红线的两头拴住,不长的红线绕过脖颈绕进司空婉的心里,眼角轻轻的跳跃,雍锦以为拽到了头发,问了声,司空婉却只是摇了头,扳住雍锦的头,盯着眼睛看,过了一会满意地说了句。
“不错,适合我。”
“好啊你,拿我当镜子了。”
雍锦笑着推开他,骑上马向着大路奔去,司空婉默默地跟上,悄悄的将玉放进了怀里,他想过即使还是原先那块也会收下,因为它曾在雍锦的怀中依偎过,透过这灵性的物件,也许他能离得更近……
“我中了名叫雍锦的毒,无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