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长的回廊,轻轻拉开面前的竹门,映在眼前的是雾霭沉沉的露天温泉,满天的星斗下,这一波池水被圆润的石头修饰成不规则的形状,映衬星河,而远处,还能看到雪景,可近处,温泉四周竟已是花开锦簇,粉嫩的花瓣飘落在池水中,衣袖上。
“这简直……”
雍锦拿起掉落的花瓣,还是不敢相信这别有洞天的改变,当他被司空婉摇醒的时候,马车停在一处普通的民房外,一个慈祥的老人将他们领进屋子,坐在暖暖的屋子里吃着温热的饭菜,喝了几口老人自酿的米酒,雍锦却始终没搞明白身在何处。
饭后老人和司空婉聊了起来,态度十分随意,并不像与琬有生意往来的样子,而且从他们的对话里两人应十分熟悉了,甚至聊到了老人外孙子娶媳妇的趣事。
“后面我都安排好了。”
老人像司空婉点了下头便消失在院子里,而司空婉略带神秘的说要给雍锦惊喜,便让他按着指示向里走,并不像外表的普通,雍锦走着走着便发现其实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若论规模可以堪比京城中的权贵,可老人的态度又看不出是什么尊贵的身份,难道是琬的别院?当他求证的时候司空婉但笑不语,只叫他专心走路。
“以前这是一片荒地,种不出粮食,我买下来后老伯却不舍得于是三更半夜的偷跑来刨地,不想却被他刨出温泉,于是我给他盖了旅店,只说我来的时候便不要迎客。”
司空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放着酒杯。
“别光站着,下去啊,这温泉可以去你身体里的寒气。”
“谁又多的嘴?”
“你的事不需要别人告诉我。”
雍锦解着领口的指尖颤了一下,司空婉却已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
进到水里的一刻雍锦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一直注视着他的司空婉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精心布置终是没有白费,他希望看到雍锦这种全然放松的状态,放掉冷冽,带着一点迷茫一点困惑一点惊喜,这只属于他的专属表情。
“我以为这是你的别院。”
“人对土地保有眷恋,我不想被人记恨,何况是这样美妙的地方,应该懂得分享。”
雍锦带着几分诧异表情看着旁边的司空婉,似乎明白他的困惑般,司空婉笑着看向夜空。
“每个人都有好几面的,你的冰冷是受伤后的,而我的是天生的。”
“你是在说我笨吗?”
“不是,你活得比我真实,至少能让人看出喜怒,也许是这一点令我着迷。”
池面上泛起涟漪,水性不错的雍锦游了几下,到池中的时候回头见司空婉正闭目养神,觉得自己有些孩子气,说不上为什么,和司空婉在一起的时候,雍锦觉得自己是依赖的,甚至是可以撒娇的,甩了甩头,甩掉脑中不正常的思绪,便又划了回去。
雍锦歪着头看司空婉扬起的脖颈,水滴渐渐不堪重负的滑落,不同于自己的苍白,司空婉的身体是漂亮的小麦色,这一点令雍锦困惑,按说司空家的人都很白,唯独琬不同,不习惯这份安静般,玩心渐起,雍锦抬手在司空婉的肩膀上弹了起来,司空婉皱了下眉头,抓住了在他身上作乱的源头。
水花溅起,视线相对,雍锦带着得逞的表情微笑。
“没想到你这么怕痒”
“不是。”
刚想说这个人可真固执,雍锦却感到渐渐手腕处收紧的力道,突然意识到什么,尴尬的别开脸。
“抱歉。”
看着像犯错误一般的雍锦,连耳根都红掉的妩媚,司空婉默默的佩服起自己的定力,松开手,懊恼的拂了下头发。
雍锦乖乖的退回原地,不敢造次,他的心微微的抽痛,忽然想起在桥上的一幕,有些东西当想忽略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蹦出来。
两人默默的待了一会,最终还是司空婉打破了沉默。
“我并非爹的亲儿子,我小时候下过地这肤色就是那时候晒的。”
雍锦虽然惊讶却并不做声,他自认没有什么说话技巧与人探讨内心的秘密,当别人说出秘密的时候,他只能用心倾听,而司空婉需要的正是这份笨拙的沉默。
“我的亲生父母老实本分生活和睦,可村子里的有钱人看上家里的地,村长找父亲商量,父亲不肯,后来在年三十的晚上我们被赶了出来,那一刻我恨极了父母的无力,那年司空家的小公子离世,为了安慰太太,老爹到村子里领养孩子,于是我自荐而去,不怕你笑话,我是势在必得的,想到将来要过和父母一样的日子我就害怕,现在想我还那么小就如此势力。”
“你父母呢?”
“我要进京的那天母亲在车后追了好久,后来老爹派人安顿了他们,我却在没有回去。”
“你抛弃了那么多,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司空婉摇了摇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看出雍锦的不认同,可在决定的一刻便没有所谓的后悔了。
“只有有钱和身份的人才配说出这些并非万能这种话,就像你说的,若非被选中,便没有这般经历,有些人注定是不安平凡的,无谓幸与不幸。”
水面激荡,雍锦起身而去,在拉门的一刻停顿却终没有做声的走了出去。
他想说这的生活是贫民时的自己不曾想过的,甚至在梦中都不曾出现的景象,他并非不理解司空婉,可有时候他会想,比起现在这种衣食无忧的生活,能跟家人围在一起,即使身体寒冷,心却是暖的,不像现在,心无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