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雍锦平躺在床上听到耳边依旧平稳的呼吸声,才轻轻的起身下床,虽然烛火已灭可月影多年的磨练令他依旧可以在黑夜中辨物,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条顺着门缝塞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展开,纸面上荧光闪动,却在忽然亮起的烛光中渐渐化为粉末。
“啊,这么神!”
司空婉举着烛台满脸诧异的看着雍锦,他原是好心帮忙却不料纸条是特制的被他毁了。
“上面的字你看清了吧?”
雍锦点了点头,眼神中飘过一丝复杂,他自信刚刚的一切都悄无声息,却不料被司空婉察觉。
“你武功又精进了……”
“哈哈哈哈”
司空婉放下烛台大笑起来,却又怕深更半夜吵到别人于是又将笑压了回去,咳嗽了几声,才退回到床边,看了眼依旧站在门边的雍锦,烛火微暗,人似乎也模糊了起来。
“我心在宽,前一刻拿剑指着我后一刻就约我同床共枕的人,而且还让我睡在里面,谁能安心睡觉啊。”
“那是不得已。”
怕冷似的钻进被子,司空婉被“不得已”三个字凉了一下,他知道雍锦不是从前,却依然像以前一样对待雍锦,因为在石桥上他见过雍锦最柔弱的一面,而且这一路上雍锦依然带着一丝令人想要保护的软弱,可当面具断裂,他所见到的眸子是兴奋的,闪烁着嗜血的光,雍锦嘴上说怕可心里其实是期待的,甚至带着渴求,急切的想向敌人证明强大。
自嘲的一笑,司空婉觉得有些难受,就像晚上睡在床上的位置,司空婉在里侧,雍锦在外侧,司空婉很不愿意这样的安排,在他的观念里是“男主外女主内”,这样睡仿佛他比雍锦弱了许多,虽然嘴上说需要雍锦保护,可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
见雍锦依旧没动,司空婉招了招手。
“玩笑罢了,美人在侧谁能忍心睡啊,写的什么?”
“人获,雅致;失子,皇后。”
司空婉心里一惊,闯进宫里的人竟是南宫雅致,那个雍锦最重视的月司,而且皇后竟然怀孕了,如果仅仅是正常的流产,想来月影不会兴师动众的禀报,看来花芸蝶身边竟也是危机四伏。
“今夜就起程。”
“当然,睡一会吧。”
料到雍锦的坚持,可司空婉还是有些寂寞,路程尚未过半,就要分道启程,仿若有根无形的线牵引着,画出半径,雍锦只能走到圆的边缘,再不能前。
司空婉掀开被子,雍锦心中急躁却在撞上司空婉眼中的执着时退却了。
烛火又被吹熄,在黑暗中司空婉握住了雍锦的手,冰冷,坚硬,是体内的寒气所致还是血液,此刻的司空婉犹豫了。
想来不久月影的人就会来接他,短暂的欢乐将在难延续,身边的人又会陌生起来。
“当我把边关叛乱的消息告诉她的时候,皇后跨马持刀就要领兵出征,那时候我才知道花芸蝶是怎样的女人,即使祸起深宫她一定也能一笑置之。”
“嗯。”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他。”
“你知道?”
身旁的人无声的点了下头,对于远在边关的叶凌,宫里的消息全是司空婉通知的,原本雍锦派了月影的人,可鞭长莫及,所有的人全是有去无回,倒是司空婉亲自跑去边关与叶凌相谈甚欢,于是出了京城,倒是司空婉的消息网比月影的全。
“也对,他的事你总要上心的,倒是我,其实就算你拿剑刺进我的心脏……”
“对不起。”
司空婉能感到雍锦撑起在他的上方,几缕发丝触动着脸颊,而后感到一丝凉,泪水滴落,雍锦无声的眼泪……
“婉,我不允许自己有弱点,我拿不准丝线的另一边是不是你,可我还是扯了,我不能在对九王示弱,别在离我这么近!”
听到雍锦嘶哑的声音,司空婉心疼至极,残忍的不够,无情的不够,因此伤痕累累,因此误会丛生。
“我还嫌不够近呢,要是我住在这,你一定不会说这话了吧。”
左胸的鼓动透过指尖传递,将这个人放在了心里,可自己只能在对方的边缘打转,而对方却还嫌自己碍眼,叹了口气,司空婉委屈的狠。
“进不去也成,你总不能阻止我在门口打地铺吧。”
“婉!!”
受不了司空婉的避重就轻,雍锦一个翻身就要下床,却不料被司空婉一个猛子扑在身下,原想将他摔下床却犹豫了一瞬间,便是这一犹豫,雍锦狠狠的扑在了床铺上,磕了鼻子,酸疼。
“你这个混蛋!”
“哟,磕疼了吧,可人不受点苦就不长记性。”
司空婉怕雍锦给他摔下去,于是也顾不得雍锦受不受得了,脚缠着脚,上半身压着上半身,两个人都较着劲,于是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雍锦你听着,除了我自己没人能替我做决定,即便死了,也值!”
“他要找的是我们!”
“呦喝,还我们,没我告诉你,你哪有机会跟这大义凌然。成为不了他的目标我就自在的活着,他盯上我,我就多活一天是一天,可你呢,既然敢仗剑厮杀却没有胆量承担吗!?”
声音在耳边嗡嗡的响,像是钟声敲醒了雍锦,一直以来太过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牵连了别人,却不想自我抱怨的悲哀宿命却是别人一笑置之的挑战,不是别人不够强悍而是自己太过软弱,连自己的命都背负不起,又怎么有资格评判别人生命的重量。
感觉到下面的人放松了力道,司空婉便也泄了气似的趴下,凑到雍锦的耳边小声嘀咕,黑暗中雍锦睁大了双目却不敢回应,这种被人拥在怀中似的耍赖方式,令他想到了那个夜晚,那个男人……
“还不滚下去,沉。”
“我倒是觉得挺软活的。”
受不了司空婉的耍赖,雍锦一个用力将他翻进了床里,刚刚窗下的一声脆响,说明月影的人已经到了。
“老板娘问起我怎么办?”
“随你。”
“真的,那我就说你连夜回娘家了。”
“随你。”
敞开的窗透进月光,刚刚俏丽的人影已经一跃而下,临走时嘴边迷人的笑令床上的司空婉好阵怔忪,连寒冷也忘却了。
“雍锦,我会照顾你。”
温柔的低语,透过耳膜敲击心脏,即使现在寒风正刮过耳边却也不觉,还是温暖的,太久了,心无安处,付出了,被算计,被安排,被背叛,与其说信不过别人,不如说信不过自己,所以不敢回应,勇气差一分却也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