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曙光初现,光通过半露地面的窗户照进阴冷的牢狱,男人眯了下眼睛,虽然刚刚被从水牢中提了出来,刺骨的寒冷却在见到光的时候伴着欣喜温暖了起来,于是笑了起来,却扯动了伤口,咧了下嘴。
被关了多久已经记不得,虽然肉体的折磨经过训练并不致命,可日渐生出的愧疚却折磨着他,逃走不难,却会伤了那人的心,尽管现在这幅摸样也一定伤了…
困倦袭来,肉体和精神已经到了极限,眼皮越发沉重,睡一会吧,醒来的时候兴许就能解脱了。
“这孩子,叫南宫真夜,天生的哑巴。”
“南宫?”
人贩子看到商人犹豫,有些着急,他在外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个人找上他,说让他把这孩子卖掉,可他根本没钱收,那人却说不用钱,他只需去港口把这孩子卖掉,要有人问只需说“这孩子叫南宫真夜,十两金子”,于是他才来碰碰运气,来了一上午,只有这一个来问的,他很想脱手。
“您要是嫌贵,可以减半。”他隐约猜到这孩子不一般,无论卖多少,他都有得赚。
“不必,就十两。”商人从随从手里接过包裹,递过来,问道“送这孩子的人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的男人,蒙着脸”人贩子接过钱,揭开包裹一点缝,金灿灿的,看来他是撞上贵人了,见商人摆了摆手,他说了声谢谢,便跑了。
留在巷子里的商人撕掉了敷在脸上的伪装,原本的中年人恢复成一张秀丽的脸,他低头看向孩子,发现男孩也望着他,“你姓南宫”男孩点了点头
“看来传言是真的……”
“主人,那男人不用管吗”
“他只是跑腿的,写信的人一定在暗处吧”从新附上一张新的脸,瞥见男孩惊讶的表情,“有意思吧,跟着我,还能看到更有趣的,走吧。”男孩用力的点了点头,和这个买他的人一起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七年的国家,那男人就像承诺的一样,让他看到了不曾想象的生活。
许久未曾见的回忆,却在脑中清晰的呈现着,不是梦境,太过清晰,那是家国的土地,熟悉却也陌生的名字“真夜”。
模糊中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原本贴着皮肤的湿衣与身体有了空隙,虽然手脚依然被铁链束缚着,可被磨破的地方却透着一丝清凉,没了火辣辣的刺痛。
“咔吧”
木头断裂的声音,在离窗口不远处一个火堆正燃烧着,男人坐在石凳上正往里放树枝,察觉到铁链的响动,侧过身子,被囚禁的男孩正望着他,明亮的眼睛一如初见。
“雅致,是他起的么?”
(不,是秋楚先生起的,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世)
“那就好,我挺喜欢这名字。”
“咳咳”
男人被升起的烟熏到赶忙起身避开,牢房外的人听到响动透过铁门看,却被男人慑人的视线逮到连忙缩回了眼睛。
“现在的身体受不得凉了,我是第一次生火,成果还不错。”
(您为什么不问?)
“你的身世一直没有查到,今天看到了便也明白了,倒是有一件事让我疑惑,作为接受密语的代价,一个是命,一个是心,你选择让我随时窥视你的心,要是我,就算随时会死,我也不愿意暴露给人看,尽管今天是第一次看,不是不好奇,而是我相信你的眼睛不会骗我,可如果知道有今天…”
懊恼的摇了摇头,又重新凑到火堆前烤火,寒气一直在体内乱窜,赶了一个晚上在晨光中赶回京城,却不想灵琅封住的寒气又来肆虐。
(命是九王的,可声音却是重生,所以我不能有愧于心,有愧于您)
“当初问你为什么这么大的代价也要声音,你写的是声音会比动作快,为了保护重要的人,于是我赶过去被那个家伙冻了三天三夜,因为我以为你重要的人会是我,自作多情,我是不是极致了。”
男孩的脸上闪过委屈,可却猛然想到比他委屈的人正在眼前,男人还是一贯温和的表情,声音也依旧平稳,可隐隐的感到压抑,他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并非背板,可至今的所为却又怕男人不齿,于是静静的看着男人被火光映衬的身影,脸上带着倦容,黑色华服下的消瘦身体,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让您担心了)
身体微震,雍锦吐了一口气,庆幸这孩子懂他,连夜的疲惫在这一刻得以放松。
“你没有逃我很欣慰,可也为难,无论你是否动了杀意,你出现在帝王面前羞辱了他,我救不了你。”
(我懂)
“皇后失子的事与你有关吗?”
(没有)
正是这双明亮的眸子令自己欢喜不已,仿佛看到曾经的自己,坦诚、真挚、没有妖魔寄宿…
“比起光明我更喜欢躲在黑暗里,可火焰却又令我不能自已,可是光明太多了晃瞎了我的眼睛,不如你这样只追随一个,所以我不怪你,即使你追随的人是我的敌人。”
雍锦从怀里摸出墨玉走到男孩面前替他别在腰间。
“别再丢了,我没有精力再去找,明天行刑,今天不会再有刑罚,”手有些抖,盯着男孩胸前渗血的伤口,定了定神,“他会来救你吗?”
(……)
“说!”
(我的命是他的)
轻轻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为了重要的人一切不足为惧,当年闯宫的少年将军一定也是如此的决绝,而这一次自己又要做一回恶人,为了自己的太阳。
“傻瓜,你跑了多好。”
转身而去,刑场上高台正在建起,而刽子手却只有一人。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