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裳礼貌地对孟成安笑笑,弯腰将一筐药草搬到一边,她没有把孟成安的许诺放在心上,就像她不相信楚三爷会对她有公事公办以外的其他情义一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被推出去?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们一见到你就要拿你去交差?”孟成安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时候他万万没想到季华裳会主动请缨去西林海找马,将功赎罪,不过那时候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是一个人绝境中的拼死一搏罢了。直到他发现她竟然有着这般容貌,才大感不同。
孟成安不想承认自己爱重美色,如果季华裳还是从前的样子,她去西林海冒险,只是无奈中不得不做的选择。但她有了这副容貌则不同了,她明明有更好的出路,却选择了一条最辛苦的,难道不值得珍惜么?
“不关你们的事,顶包,我已经习惯了。”季华裳微微摇了下头,孟成安或许会觉得她不容易,但他是不会真正理解她的处境的。
孟成安还在试图解释:“那会儿我也是觉得马找不回来了,才那么说的,而且那是马匪劫走的,追究下来也不会怎样。”
他们对西林海早有图谋,又怎会对马匹的去向一点线索都没有?那是永乐王楚贺给曲寿的贺礼,追究下来她不死也得被流放,怎会没有大事?孟成安说的只是亡羊补牢的事后话罢了。
不过季华裳面上没有多余的反应,笑容可亲地对他说着违心的话:“我知道你们没有为难我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想进楚府当差。”
孟成安松了口气,主动帮她抬了另外两筐草药过来,看到她发间沾了一片草药叶子,伸手帮她轻拍掉:“将来你想去孟家做事也可以,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们的关系也可以不是现在这样上下有别……”
孟成安想游说季华裳过去,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压低了很多,有意无意地离季华裳更近了。楚戈在外面看着,季华裳不知道为什么朝孟成安笑着,看得他心头竟平添了一股沉郁。
“三爷,您怎么还站在那儿?饭菜要凉了。”
胡管事的一句话让季华裳和孟成安齐齐转过头去,孟成安拍了拍手上的草药渣,迎出去几步:“三爷,您怎么过来了?这儿有我就行了。”
“你是懂药理还是能去清理马棚?调配马匹和药材的事你擅长,去办。”楚戈随意地看了孟成安一眼,兀自走了进去,一转身将他挡在了外面。
孟成安楞了一下:“我饭还没吃呢,等我吃点儿再过去。”
“老胡,给他安排辆马车,让他在路上吃。”楚戈发了话,胡管事立刻去安排。
“华裳,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吃饭,别太累了……”孟成安想要回去,但被楚戈挡着,就变成了喊话。
“楚家的人何时变得如此不知礼数?还是你想回楚家了?你该称呼她一声季姑娘。”楚戈淡淡地提醒着,冷眼催促他赶快消失。
“那我走了,你也别着急,很快就能解决……”孟成安本想就自己的计划多说几句,被楚戈冷硬的目光瞪了回去,不甘愿地出门上了马车。
“三爷。”季华裳行了礼,刚才的话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弄得她现在手抖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楚戈走进来,看了看药篓里分拣好的药材,拿起她写的药方,有些诧异地道:“你的字不错……你学过医术?”
“和司牧监的医官学过一些,刚好用的上。”季华裳恭谨地道。
“和成安熟了?你们边说话边分拣药材,不会出错?这些马很重要,你不会不知道。”楚戈的语调没有明显的起伏,却含着重重的威压。
“我没有和他很熟,就是随口说了几句话,他硬要帮忙,只能请他帮着大致分拣一下药材。”季华裳辩解着,他大概是不希望她和他身边亲近的人过从甚密,才会出言提醒。
“孟家已经给他定了亲事,你和他相处应该有分寸。”楚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您放心,我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季华裳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楚戈看向她,目光幽深:“你很在意之前的事?”
“什么?”季华裳想了一下才想通,他说的也是他任由她去了西林海那件事,“您只是做了上位者应该做的选择,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没有也不会有丝毫怨怼。”
“其实……你不必如此,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的界限分明。”楚戈自认一直对身边的人不薄,特别是和孟成安、丁夜等人,与兄弟无二,不过他的确没有多少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起初他只想把季华裳当做一个得力的手下,可是不知不觉中这种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还不确定他要把她当做什么,但至少不止是一个下属,或许是朋友,还是……
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可以确信,他有这样的想法不是因为季华裳容颜的改变,但究竟因为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生母出身低微,他从小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如何立身立业上,对女人着实没什么心思。
“身为下属,急您之所急,帮您把事情办好,您给我们一个奔头和应有的回报,这就很好了。”季华裳说的是真心话。
“如果上下不分明,如果处处感情用事,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也会吃亏的。”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贡马出了事,我会让你背下来?”
楚戈正沉浸在他该如何看待季华裳的思绪里,就被她的一番解释弄凉了心。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说,他会觉得这个人懂事、理智,可是对她,他竟然不想让她太理智。
“您把马场交给了我,病情也是在我到任后发生的,我难辞其咎。”
季华裳被他问得不知所措,他问得太直接了,她不知道他是想试探什么,或者是想确认她的忠心,或者是一时兴起,总之她不得不公事公办地回答。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希望下属有太多旁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