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贺换好寝衣,随口嗯了一声:“有劳岳父费心了。”
一抹银红映出的光擦亮了曲茗薇的眼,她顿时杏眼圆瞪,目光落在楚贺颈间衣衫上的刺绣不肯移开:“王爷这间寝衣是谁做的……”
楚贺拉了下领子,转了身避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你这个月的月信来了么?可有身孕?成婚两年了,找个御医调理调理吧。父皇一直盼着抱皇孙,年前送了本王‘枣栗子’(早立子),若再无子嗣,本王怎么登上太子之位。”
曲茗薇想要拉住他,却被他避开,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过了些许才堪堪收回,脸上的娇笑也定住了。
她成婚入府两年有余,府中仅有两名早年就已服侍了的侍妾,楚贺在外面也偶有寻花问柳,但和其他王亲贵胄相比,对她一直是很好的。至少这永乐王府中没有庶子降生,楚贺也一直没有纳侧妃,一直在等着她生下嫡子。
对此她倒不觉得楚贺对她有多情有独钟,楚贺看重出身,想让自己的长子是嫡出,又看重她是当朝太尉的嫡女,才有次打算。若是当日他娶的是她那位薄命的异母姐姐曲茗悠,他多半也会如此,可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缺憾。
家世、运气、心机、手段……时也命也,不也是她的一部分么?只要她的父亲还大权在握,她再拖上两年,等她生下嫡长子,将来的太子妃,乃至大周皇后,还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妾身已经在调理了,只是御医说还需要时日。王爷该不会是等不及,要纳侧妃了吧?”曲茗薇笑着贴上去,半开玩笑地试探道。
“嗯?”
原以为楚贺会像往日那般否认,却不想只是轻哼了一声,揽住曲茗薇的纤腰,倒在珠帘帐内,没有回答。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楚贺刚要吻上曲茗薇的香腮,曲茗薇却推开了他,窝在他怀里柔声说道:“王爷,妾身还有正事要跟您说。今日寿宴上的那些马,是南疆来的吗?”
“是南疆一个叫乌啼的地方。”
楚贺不耐烦地回答,又凑过去想要一亲芳泽,曲茗薇除了家世,姿容、身形倒是也没有辱没永乐王妃的名位。
“乌啼城?妾身听父亲说起过,说那儿有很多的牧户,大周军马大半出自南疆,而南疆的马匹又有一大半出自乌啼城,妾身很想去看看。”曲茗薇笑了笑,神态认真。
“怎么想起去那儿了?”楚贺动作一滞,半坐起身。
“北疆战乱不歇,军需供给不断,谁能把南疆握在手里,就等于掌握了大周一半的军队。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前些年无论是皇子还是大臣,都试图伸手,只是惦记的人太多了,大家打做一团,最后也没个结果。”
“父皇不好偏帮,给谁也不放心,就只能让昭王以皇商的身份从中打理着,倒是便宜了他。不过妾身以为,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南疆该有个新的主人了。王爷应该争取一下,不是么?”
曲茗薇将自己运筹了大半个月的话说出来,观察着楚贺的神情变化,她不想把自己局限在内院当中,她也想和楚贺站在一起。
“你怎么操心起前朝的事儿了?不过你说的很对,本王是应该去看看了,三哥也在那儿,正好请他安排。”楚贺抚上曲茗薇的背,指尖顺着脊骨一节一节地抚下去。
曲茗薇也不想一下子把事儿做得太明显,笑着说到另一件事:“王爷去查看军需,妾身因着一件事也想去南疆走走。听说南疆的闺秀们凡是绣功精湛的,及笄前后,都会参加绣台赛,妾身虽然绣艺不佳,可还是想见识一下。王爷要是最近起行,可能带着妾身?绣台赛就在下个月了。”
楚贺不大想让她跟着,推搪道:“大周手艺最好的绣娘不是在宫里,就是在亦都,南疆的女人绣功再好,能和这里的比?你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曲茗薇笑容一僵,讨巧地道:“比起她们的绣活,妾身更想看的是南疆的闺秀。都是花儿一样的年纪,若遇上貌美、机灵的,带回来做宫女、女官,或是给和您亲近的臣下做妻房,既能对南疆大族以示亲好,又能将这些闺秀的族人握在手中,难道不好么?”
“你这个想法……难得你有这样的见识,好,本王带着你。”楚贺有些惊讶,曲茗薇的小手段很多,这一回总算上得了台面了。
“妾身也是为了王爷着想。”曲茗薇说着,红唇吻上了楚贺耳后最敏感的地方,珠帘帐中翻红浪,自是一夜云雨……
南疆 乌啼城
清晨的阳光照常洒在季府大门的石阶上,这一日看起来却格外耀眼灿烂,季华裳踏着晨光出了门,一路上府中下人遇见了她,都一改往日的视而不见,纷纷打起了招呼。
人人都知道府中梅院的大姑娘突然得了脸面,不单得了齐夫子夸奖、于大人赏识,还要到楚府当差,说不准哪一日便要跟着楚家人到亦都去了。
或许是知道季华裳这日要去楚府,季华秀难得起了个大早,她倚着兰院高阁的栏杆看到这一幕,不甘地打了个哈欠,带着丫鬟如意去了竹院,给邓氏请安。
“母亲。”季华秀一进屋就喊道,说着就坐到了桌旁,拿了块儿栗子糕吃着。
这个时辰季同已经出府,季华秀来请安也就是来和邓氏说话,并不用立规矩布菜,一大早就看了一肚子的气,非要狠吃几口才能心气平顺。
“去给你祖母请安了么?”邓氏喝了口肉粥,笑着看着爱女。
“除了初一、十五和年节上,不是不用去么?”季华秀瓮声瓮气地说着,言语间对吕太夫人很是随意。
“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梅院那位开始出挑,你也得抓紧点。我知道你委屈,受不得闲气,但左右明年你就及笄了,是去亦都,还是嫁人,都会有个定数,熬也熬不了多久了。”邓氏担心她不高兴,说她爱听的话劝着。
“我就是看不惯她们那副样子,什么出身大族,都不知道败落多少年了。还有那个季华裳,一个牧马的黄脸丫头罢了,去个楚府就拽起来了,府里的下人一下子就高看了她,还不是仗着她是什么正室嫡出。”季华秀放下吃剩的半块栗子糕,不满地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