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你能有什么安排？误了你弟弟的学业，你担待得起吗？”季同刚才还端着，见季华裳竟然绕过他，让吕太夫人拿主意，面子上立刻挂不住了。

季广是季家的希望，季华秀仗着邓家和一手好绣活，能为季家锦上添花，季华裳姐妹能做什么？

“你平日在司牧监走动，没有用钱的地方，给你弟弟、妹妹，将来他们有了好前程，会好好待你的。”季同不耐烦地道。

季华裳没有辩解，直接道：“那些马车和马儿是给我的，已经造了册，这是册子的抄本。”

眼看季同要急眼，季华裳拿出抄本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您别急，急也没用，这是楚三爷赏我的，也是他派人亲自叮嘱于大人办的。不瞒您说，我已经不是司牧监的人了，这几天就要去楚府当差，马车和马都是当差要用的，给家里用？就算我想，楚府也不答应。”

“你要去楚府？”季同愣住了，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你去楚府做什么？例银给多少？”

季同和邓氏打量着季华裳，眼中都充满了怀疑，楚三爷那样的人，要她过去做什么？只怕就是个打杂的，不过她能搭上楚府，也真是走了运了。

“伺候马，打扫院子，我还能做什么。例银没多少，和司牧监差不多，您放心，现在给您交多少，以后还是多少，不会少。”季华裳也不知道过去要做什么，但若是说的高了，让他们提前惦记上了，也是麻烦。

邓氏冷笑：“如果例银还没有司牧监的多，你能答应去？给家里一点儿就想打发了，夫人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好女儿。”

“楚三爷要人，于大人都不能说个不字，我有的选么？至于例银，是少了点儿，可是楚府的大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前几日您和父亲不还想巴结人家么？就凭这份脸面和之后的机会，还抵不过那点儿例银？”

邓氏惦记着季华裳姐妹手里的钱，往常司牧监的例银也都是直接拨到季同手里，再经由邓氏分出来极少的一些交给她们姐妹用的。如今季华裳的例银由楚府发，过不了他们的手，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其实邓氏有季同的俸银和邓家的补贴，手里并不缺钱，但她怕俞氏和季华裳姐妹手里有钱，心思活络了，不好掌握。

季同深深地看向季华裳，他不是内院妇人，他的心思更活也更宽，此时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只是还有些犹豫。

“父亲，您是司牧监主使，官场上的事您比夫人清楚，这亦都官员的俸银是不是都比外面官员的多？我听说的，可不全是这样吧？那他们为什么还要留在亦都当官呢？”季华裳明明白白地提醒着。

因为那里是亦都，是天子脚下，无论如何，都要留下。

只有留下了，他们的家族根系，他们的亲朋故旧才有指望，这是银钱换不来的，更不要说只是那么点儿银钱。

尤其是一些品级低的官吏，他们的俸银甚至只能堪堪维持在亦都的生计，其余所需甚至需要亲族供养，然而他们的地位却不容小觑。

这些门道邓氏不懂，季同即便不懂，但到底是衙门里行走的人，也听说过。

“说了半天，还不是要为自己捞好处。老爷，您可看好了，别到头来养出来一头白眼儿狼。”邓氏冷冷地道。

季同朝邓氏摆了下手，头一次制止她数落季华裳：“宰相门前七品官，宁娶大家丫鬟不娶小家姑娘，是这个道理。华裳平日里愚笨，这回说的倒是有理。能进楚府，例银还算什么？那是机会，将来她要是能在楚三爷面前说上话，给广儿和华秀引荐一下，可比多少例银都值钱。”

“就凭她？熬多久才能在楚三爷面前说上话，到时候华秀和广儿都不知道多大了。”邓氏不甘，但看得出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动心思。

“那也好歹是个机会，总比您等着楚三爷自己上门，或是塞钱给他府上的人劝他来，要强吧？您的那些银钱，恐怕一次都要抵我一年的例银了吧？”既然邓氏算不清这个帐，季华裳就帮她算算。

“你……”邓氏脸色一白，偷看了眼吕太夫人，闭了嘴。

季同点头，对邓氏道：“我看就让华裳到楚府当差，例银多少不要紧，多少是个机缘。”

他对着季华裳，抬高了声调，“华裳啊，你在楚府做的不会是要紧的活计，你正好多把心思用在接近楚三爷和那位孟小爷上，给广儿和华秀谋个好前程。眼下尤其是华秀，她年纪到了，若是要到亦都选女官，得早些打点了。”

“让她接近楚三爷？”邓氏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得不对，季华裳这幅样子，也就是个下人，她还能爬上去不成。

当下邓氏总算有了些好脸色，“也好，你就多帮华秀和广儿张罗张罗，你的弟弟妹妹得了脸，你和华英的亲事也好说一些。那例银嘛，就……”

“例银？父亲，若我要为三妹、二弟打点，那点儿例银恐怕全用上也不够，您看是不是还得……”季华裳的意思是他是不是应该贴补一点。

邓氏咳嗽了一声，季同顿时有些尴尬：“家里也不宽裕，等需要的时候，为父再贴补你。这样吧，你的例银不必拿回家里了，不过你也不要大手大脚的，多用在华秀和广儿身上。”

“是，父亲。”季华裳面上不太满意，心里却乐了一下。

例银不够打点，季同心知肚明，他害怕她追着他要钱贴补，只能先一步绝了这条路，故作大方，不要她的例银，其实还是他占了便宜。

不过她本来也没指望季同，能挡住他继续盘剥她就成。

邓氏楞了一下，阻止道：“老爷，这怎么可以，不能坏了规矩。夫人……俞姐姐那边还喝着药，梅院的开销大，光凭华英的例银是不够的。”

“规矩？那是不是三妹及笄之后，也要向家里交例银呢？父亲，家里的规矩是您定的，您告诉女儿是不是这么回事？再说了，我那点例银，打点楚府的人还未必够呢。”

季华裳摆出小女儿态求助地看向季同，季同最享受一家之主的感觉，最喜欢做主，又自诩是全府上下最有见识的人，谁冒犯了他，谁就是自讨没趣。

谁让他做主，谁在他面前温柔小意，寻求庇护，他就心平气顺，邓氏一直以来不也在用这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