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人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华裳，你也知道咱们府衙的情况，你又是戴罪立功，赏银只有二十两……不过你以后跟着楚三爷做事，机会多的是。”

季华裳知道并非于大人刻意为难，乌啼府衙的状况虽不算差，也只能算是刚好维持着，并不宽裕，能拨到司牧监头上的就更少。而于大人对她和季华英，比季同还更像个长辈，不会刁难她们。

“您都知道了？”季华裳纳闷，她进来前还想着要怎样告诉他这件事。

于大人点头，很是欣慰地道：“孟小爷都交待好了，楚三爷地位特殊，跟司牧监要人，我是一定得放的，你父亲更是反对不得。”

他顿了顿，似有难言之隐，“华裳啊，以后有楚三爷做靠山，你多顾着点儿自己，攒些体己的银钱，将来你要嫁人，总要有嫁妆。得了例银和赏钱，别都拿回家里。”

有些话于大人不好明说，但二人都心知肚明。季家长房和邓氏那里就是个大窟窿，季华裳姐妹根本填不起，况且他们若是知道勤俭，也用不着别人贴补。

更不要说当年平定海匪之后，邓家是靠着掏空季家的旧产，继续经营，才富足起来的。他们贴补邓氏和她的儿女实属应当，哪里用得着季华裳她们节衣缩食、日日奔波。

“于大人，您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当年，若非您周全，我母亲也不能体体面面地回到季家。您就像是我的伯父，我若有出头之日，一定孝顺您。”季华裳真心实意地道。

一个被海匪掳走多年的女人，即便因为功劳被族人接纳，也会被送入庵堂、道观。俞氏能够居于梅院，还能和两个女儿日日相伴，多亏了于大人在季氏族长面前作保。

至于俞氏回去之后日子过得不好，就不是于大人能顾及的了，他已经做了一个外人出于善意所能做的一切。

于大人老怀安慰，指了指赏银和几本册子：“分给你马已经造册，这是抄本，带回去，在你父亲那儿也有个交待。”

一个仆妇拎着点心食盒进来，说是于夫人做的，也给季华裳做了一份带回去。

季华裳一并道了谢，告辞前却把那包碎银子还给了于大人：“这银子我不要，大人帮个忙，派个人送去……就说……”她上前去低声说了什么。

“你有心了，这样很好。”于大人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一直夸赞她，“难怪能得楚三爷赏识，以后你可要继续用心做事，不要辜负了他。”

“您放心，我是司牧监出来的人，一定不给您丢脸。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改天来看您。”季华裳郑重地行了礼，算是正式别了司牧监的差事。

“华裳，别忘了给马儿烙印。”

于大人望着季华裳的背影，提醒着喊了声。这孩子总算要熬出头了，多亏了楚三爷这个贵人。

不过这位楚三爷对她又似乎过于细心了些，人还没回来，就交待帮她办好马匹和马车的册子，就怕她回去之后吃亏，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

回来的路上，季华裳就安排季华英带马匹去烙印了，她用的印记是一个“衣”字，打在马掌铁上。添福她也安顿好了，直接让他去了牧场。

季华裳出了府衙，先去了趟飞月楼，买了些糖糕，之后把于大人赏的点心都放在了食盒的上层，糖糕则全部放在了下面一层，才兴冲冲地回了府。

刚进季府大门，就有丫鬟跑去松院报信，季华裳装作没看见，只和遇见的人打了招呼，连跟着的两道小影子也刻意忽视了。

于夫人做的点心是蒸糕，要隔水蒸一下热热才好吃，季华裳去了厨房找彤玉，赶巧刚到小院门口就碰上了。

“大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听说西林海凶险，奴婢听说您去了那儿，差点没吓死。”彤玉紧张地打量着季华裳。

“我没事，别动不动就说死。火空着吗？给我热热，都是于大人的夫人赏的，听说是按照万家的法子做的，可好吃了。”季华裳说到于大人和万家的时候，刻意抬高了声音。

彤玉眼睛放光：“您得了于大人的赏赐？太好了，您的日子就要好起来了。”她揭开食盒看了眼，“能不能给奴婢半块儿，让奴婢也尝尝。”

“行，给你两块儿。”季华裳说着，状似无意地往院门口大树看了眼，又和彤玉讲起了西林海的事儿。

季广带着小厮小驹躲在树后，抻着脖子望着季华裳手里的食盒，不甘地撇撇嘴，用力捅了小驹一下，使了个眼色。

“大姑娘，太夫人叫你去松院问话，赶紧去吧，太夫人着急。” 小驹不敢不从，扯着嗓子大叫，说罢拉着季广在树后藏好，没了动静。

“谁啊？这么没规矩，叫姑娘问话，也不派个丫鬟来。”彤玉不满地喊了回去，为季华裳不平，“姑娘这回立了功，等下太夫人一定会夸奖您的，他们怎么还敢慢待您，真是的……”

“行了，传个话而已。”季华裳将食盒交给彤玉，刚想交待她拿去热，忽然想起了什么，“先放着吧，晚点儿再热，你先去趟梅院，我买了些海白菜回来，华英不会收拾，你帮帮她。”

彤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二人一起出了厨房小院，在前面的岔路分开，一个去了松院，一个去了梅院。

过了一会儿，季广和小驹从树后探出头来，装点心的食盒就放在厨房门口的桌子上，他们的位置刚好能够看见。

季广猫着腰走了出来，招呼着小驹，两个人一溜烟跑了过去，拿了食盒跑到墙边偷吃。

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饭，下人们早上起得早，晚间收拾好碗筷之后就回去歇了。彤玉一直负责值夜，这会儿也不在，两个小家伙放心大胆地吃着。

“二少爷，您悠着点儿，都吃光了，万一大姑娘和夫人闹呢？”小驹只吃了一块儿，就停住了。

“什么人吃什么东西，于老头的东西她们也配吃。”季广连吃了三块儿，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怕什么，还多着呢，下面的给她们留两块儿，可怜可怜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