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晒货会开始了，山寨的大小头领和喽啰带了这几个月从各种渠道得到的马匹和珠玉奇珍上来，给朔金和李虎过目。

四周的黑市客商看得更加仔细，合适的当场就报到了一旁的师爷那里，等会儿下去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麻子脸兴冲冲地牵了两匹马过来，身后的喽啰把一面鼓放在旁边，咚咚地敲出了节奏。那两匹马立刻随着鼓声走起步来，它们后面的十几匹马也跟着嘶鸣、躁动，围着篝火走动，步伐犹如舞蹈。

原主不仅负责运送这批马，还照顾过它们一段时间，马儿认主，当中已经有些认出了季华裳，想要往她身边凑。

季华裳轻念口令，止住它们进一步的行动，因为四周鼓声大作，没有人留意到她发出了声音。她同时用只有她和胖宝能感应到的方式传讯过去，胖宝那边也很快有了反应，远处其他家的马儿渐渐不安分起来。

大巫忽然跪倒在地，向着天空张开双臂，大喊道：“朔金，西林海的王，南疆的马神，接受上天的祝福吧！”

“朔金！朔金！朔金！”

在场的人高呼着向天扬起手臂，拥戴着他们西林海的大头领，李虎谄媚得站起来，半请半拉地要把朔金带到篝火前。

大巫起身时向着篝火撒了把东西，然后转身去迎朔金。

季华裳猜到他那把药粉是可以让火焰猛然腾起的，还可以延时。从前亦都的大巫也用过，等到朔金走到这里，篝火刚好爆起，让众人以为吉兆，验证他是马神。

然而大巫没有发觉，火焰的焰峰中浮动着一抹淡紫，季华裳先一步放进去的药粉，不仅能随着火焰的热度催动马匹的情绪，还能加快其他药粉的发作。

于是，就在大巫刚刚转身要引着朔金走过来的时候，季华裳站到了篝火前，身后篝火猛然腾起，足足有一人多高。

高喊着朔金名字的人们停了下来，惊愕地张大了嘴，看着象征祥瑞的异象居然应验在一个马上就要被烧死祭旗的女子身上。

季华裳发出口令，季家的马儿纷纷驻足，仰天长嘶。胖宝同时驱动灵力，用它在马车上记下的口令，操控着其他马儿扬蹄长鸣不止。

“这姑娘是……马神？”

“马神能是女的？”

“谁也没说马神不能是女人啊？听说这女人的爹是司牧监，说不定就投胎到他家了。”

西林海的人本来就笃信神灵，看到异象已经信了一半，这时忽然有人带头朝着季华裳高呼马神，先是零零落落的几声，接着响应的越来越多，竟然山呼起来，连带着山寨的喽啰也不好不附和。

“都疯了，疯了！”李虎气得脸色煞白，夺过手下的刀，冲上去对着季华裳，“说，你使了什么诡计！一定是你抢了我大哥的马神！”

季华裳收起了之前的憨傻之态，扬声道：“是不是马神，上天说了算，你说了不算，就是你们的大巫说了也不算，因为他也要听老天爷的。”

“我宰了你！”李虎呼喝着扬起刀。

“你敢杀马神？心虚了吧，在场的诸位你们都看看，这个人要给你们带来灾祸！”季华裳拿出胡搅蛮缠的架势，从前可没少和玄清子学。

议论声四起，大巫也弹压不住，朔金上前来打量着季华裳，眼中倒是多了几分激赏：“姑娘，你说你是马神，你再证明一次给大伙看看？”

“先让他把刀拿开！”季华裳撤去了眸中怯色，回视着朔金，“让他们把场中的火把全都点上，我让你们看个清楚。”

“点。”朔金不疑有诈，立刻吩咐手下去做。

不消一会儿，场中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然而光与暗的对比之下，山头和山涧中的状况就更加幽暗难辨。

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季华裳口中念念有词，像足了大巫的样子，离她近的季家马儿率先躁动起来，紧接着是远处的。只是这次和方才不一样，马儿们并不止步于原地扬蹄长嘶，而是冲撞起来，挣开了牵马之人，朝着场中奔来。

马蹄奔腾，尘土飞扬，场中瞬时大乱，被马匹冲开、冲倒的人群哀叫着躲闪。连大巫也一脸惊恐，招呼着他的徒弟搀扶着向后山逃去。

就在此刻，山壁另一侧客栈的方位，陡然有一束亮红色的信号烟气划破了夜幕，只是一个喘息的功夫，东边的山涧中传来阵阵喊杀声，而场边的喽啰也在混乱刚刚开始时被抹了脖子。

朔金和李虎都被惊住了，他们忙着招呼着手下应对，眼看着一匹枣红大马朝着他们奔来，从他们中间穿过，径自奔向季华裳。

季华裳捞起马缰，利落地上马，打马就走，冲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冲去，朝着树根方向招呼道：“胖宝，快，上来！”

胖宝后腿一蹬，胖胖的身体像被弹出去一样，朝着季华裳“飞”了过去，又是一滚钻进她袖子里。

林朝的人在场中和山寨的喽啰厮杀，季华裳来不及多想，拨转马头就要过去投奔，不想李虎有些轻功，一个腾跃过来，对着她劈头挥刀就砍。

季华裳在太尉府只学过些防身功夫，又不曾实战，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闪，想要跳下马背，右脚却被马镫卡住了，心里暗叫不好，下意识地往马背上一趴，等待着预想中的剧痛降临。

“啊！”

耳边传来的却是李虎的尖叫，季华裳睁开眼，转过马头，坐直了身子，目光不可置信地落在李虎的手上。

汩汩的鲜血从李虎的手腕上涌出，一只蝶形镖不知怎的扎在上面，竟然将他的手骨洞穿，镖体的一端从手腕的下面露了出来。

李虎怒吼着起身反扑向季华裳，身后突然出现了两名黑衣暗卫，一人一手搭住他的肩胛骨一拉，将他拿住，而朔金也在不远处落入暗卫之手。

待到季华裳回过神，远处纷争未歇，但她附近的人都已被料理干净，一股存在许久的威压之感再也无法回避，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季华裳抬起头，目光顺着这样的感觉，没有丝毫迟疑地落在了篝火另一端高坐马上的男人身上……楚三爷，是他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