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我想的太有能耐了，齐夫子和我几乎不认识，却和二弟有师生之谊。祖母与我也一向不算亲近，却也最疼二弟，他们怎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对二弟有看法？是您过虑了。”

季华裳不无委屈地说道，像是在抱怨自己在家没有地位，“从前也是我不懂事，对长辈不够恭敬、孝顺，才会不讨人喜欢。现在我想一步步地学着做人做事，难道您看了不高兴？”

“你懂事了最好，为父不是刻意薄待你，只是你身为长女，照顾幼弟、幼妹是你的责任。”季同想想，也觉得一个人不可能变得这么快，又例行训起人来。

“父亲说的是。”季华裳应着，让她照顾，那她以后就“照顾”给他看看。

“你今日说的话，倒是比平时更有见识，是谁教你的？”季同随口说着，和季华裳一前一后地要往内院行去。

季华裳一早料到必有此一问，苦笑了一下道：“父亲带我进司牧监也有几年了，再没点见识，就不像话了，何况这回去西林海，经历了生死，也长了见识。其实很多道理从前也是懂的，只是没有说出口，今日情急，也就顾不得了。”

二人说着话走到廊子上，就看见管家李其满脸喜色地从前面过来了，对着季同和季华裳行了礼：“老爷，楚府派了位护卫过来，说叫丁夜，有话要带给大姑娘。”

“哦？大晚上的，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季同看了季华裳一眼，忙不迭地替她问道。

“说是提醒大姑娘后日过去当差，赏给大姑娘的马车和马匹都要备着，府里要运些东西到马场去。”李其看向季华裳，眼中多了几分客气，“还说有两句话要问大姑娘，在门口说就行。”

季同听到马匹和马车果然还是要给楚府用的，舒心了几分，点头道：“你去吧，快去快回，天晚了，下回再请丁护卫到府里坐坐。”

季华裳答应了，朝着府门去了，此时晚风阴凉，她心里却多了一股暖意。丁夜这番话无疑是说给季同听的，为的就是不让季同打她的主意。只是，赏了人的东西，竟然还要留给自家效力，这样说，有心人听了会觉得楚家小气……

楚府在南疆行事一向规矩严明、干练豪气，相信楚三爷是很在乎楚府在众人心中的声名的，丁夜又不会无缘无故地传这番话，他代表的是楚三爷的意思，那是不是说楚三爷有些关心她呢？

可是楚三爷那样的人，又怎么关心她呢？季华裳自己都觉得好笑，楚三爷会是她的主上，会是她回到亦都的天梯，却不会是别的。

丁夜在门房等着，桌上的茶水分毫未动，看到季华裳进来，连忙起身：“季大姑娘，三爷怕姑娘回府后会有不便，让小人过来看看。刚才请李管家传的那番话，姑娘不用介意，那是……”

季华裳笑了笑，打断道：“三爷和丁护卫的好意，我都明白，我父亲听了，也的确舒心不少，要多谢你们了。只是……丁护卫这么晚过来，就为了说这句话？”

“我来是给姑娘送这个的。”丁夜想起了什么，从袖袋中拿出一张地契：“这块草场不大，临近西林海，也是三爷给姑娘的赏赐。三爷让你收好，马匹多了，可以先养在那里。”

“这……无功不受禄，三爷已经赏赐过了，这份礼我不敢收，也不该收。”季华裳愣住了，这份礼不算大，可是对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人来说，似乎并不合适。

丁夜了然地笑笑：“三爷对有用之人一向慷慨，姑娘不必推辞，日后尽心为三爷效力就好。”

季华裳只得收了，回梅院这一路不由得心情忐忑，能为人信任、赏识的感觉果然极好，尤其这不仅不是敷衍，还带着几分体贴和暖意。

这样的感觉她在曲家时也未曾真正拥有过，那时候曲寿的续弦妻子陶氏表面对她栽培有加，未及笄就让她行使了管家之权，可直到身死之时她才想明白，陶氏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可以使唤的下人。对陶氏来说，能有什么比使唤原配留下的嫡女更有面子，更能确立她的威望？

楚三爷能这样待她，能这样肯定她，她一定会好好为他效力，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对得起这份信任。

况且人家一上来就在她身上押了这么大的注，想要的回报也一定不小，如果她让他失望了，让这份特别的关注落了空，她恐怕也不会好受。

梅院日常用度颇为寒碜，这个时辰已经熄了灯，只留了季华英和季华裳房中那盏灯火如豆的油灯。

季华裳推开院门，便只看到黑暗中唯一的一点昏黄，待到她回房，手刚放到门板上准备推开，季华英就迫不及待地从里面把门拉开了。

“长姐，你可回来了，前面没事吧？我听见闹腾了，本来要去看看，路上碰见赵嬷嬷他们，她没让我过去。”季华英神情焦急，说的很快。

季华裳先把门关上，拉着她的手坐到榻上，才道：“已经没事了，父亲教训了季广，还要把小驹发卖了，连带着二夫人也丢了面子。”

季华英惊呼了一声，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父亲这是得失心疯了么，他怎么会教训季广那个坏东西？”

季华裳让季华英稍安勿躁，先确定了俞氏已经服了药睡下了，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季华裳没有说她是如何设陷让季广偷吃点心的，只说了是他们自己贪吃，才吃了蒸糕，然后将季广做了什么，季同、邓氏和吕太夫人又各自说了什么，都告诉了季华英。

“那……为什么要让那个小混蛋亲口说出发卖小驹呢？”季华英不解，季广不是也只是在重复邓氏的话么？

“小驹这孩子品性的确不佳，为虎作伥，平时没少欺负咱们，可是他对季广是忠心的。我逼着季广开口，就是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关键时候，季广是怎么对待对他忠心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