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我喜欢坦率的人。”楚戈端起茶盏，用盖子撇开浮着的几片茶叶。

季华裳定了定神，尽力压抑着情绪：“我想去亦都，如果三爷觉得我能帮上您的忙，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她要的不只是脚踩着亦都的土地，她要的是在那里安身立命、步步高升，直到能和太尉府和相府抗衡。

她知道楚三爷是皇商中的翘楚，但商就是商，与官和皇亲国戚之间的差距一直横亘在那里。可是她也相信无论做什么，凡是做到顶尖的，都有着通天的可能，何况他有着楚姓。

大周的国姓便是楚，她还是曲茗悠时就听说过，楚三爷的楚姓与国姓有着联系，大概是皇室的旁支。他能够做大致斯，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靠山，更何况他本就是一个不会久居人下的人。

这一回，她要赌！

“亦都？藏龙卧虎之地，有志气，不过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楚戈眸色微深，见她不答，心里竟然空了一下，“算了，你若是得用，带你回去便是。”

“谢三爷成全，我一定竭尽所能，不负您所望。”季华裳松了口气，直觉得眼眶都热了，她停了下便想要退下。

楚戈却在这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只是目光便止住了她的脚步：“脸上的颜料可以去了，成日蜡黄着脸，还以为我们楚府苛待了你。”

他微微掀唇，“楚府的人，不必藏着掖着。”

他看出来了？季华裳呆呆地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颊，若非有颜料遮盖，她此刻一定是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的。她匆忙行了礼，离开时简直慌不择路。

走下石阶的时候，季华裳险些把自己绊一跤，迎面看见丁夜在前面等她，像是有事要交待。她上去一问，竟是好大的惊喜。

楚三爷让她去看马场，不仅和丁夜打个招呼就可以调度马场和庄子上的管事和银钱，丁夜还交给她二百两银子灵活开销，这可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你们三爷对谁都这么好脾气么？”季华裳笑着问他。

丁夜往正厅内看去，楚戈刚刚起身，像是要出来：“三爷这两日心情不错，多亏了姑娘帮忙，平了西林海。其实不光是三爷，属下和兄弟们也跟着立了功，都很高兴。”

“哪里哪里。”季华裳客气地装傻，应该是她借着他们找回了马、立了功才对，“你……自称属下？可是三爷方才不让我客气，说我不需要自称民女，是不是我太放肆了？”

刚才楚三爷只是那么一说，她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是不是她爬得太快了？丁夜一直自称属下的，只是她方才一下子没想起来，她该谦让一下才对。

“啊？”丁夜微愣，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大碍，“这府上之前没有姑娘家，季姑娘你是头一个，三爷不想你拘束也是应当的。三爷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大概就是这样，季华裳点点头，又想起一事：“丁护卫，你们这儿有没有亦都来的脂膏、花露之类的东西，女人擦脸用的，能不能给我弄一点？三爷让我把脸上的黄泥除了，可我变得太快也不好，有了这些东西，别人要是问起，我就说我用了才变样的。”

任何脂膏都不会有此奇效，可是她必须找个说辞，才好一点点地将脸上的颜料除净。

丁夜听完了，神情很是迷茫，一时忘了礼数，盯着季华裳的脸看了又看，忽然倒吸了口气，连连指着她“哦哦”了好几声。

楚戈正要去书房，从廊子里经过正好听见他们的话，他眼看着丁夜凑近了季华裳的脸仔细端详着，虽然知道丁夜只是好奇，想要查看个清楚，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不悦。

这府里多了个女人，果然不一样了，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得重新立个规矩了。

去马场之前，季华裳回了趟季家，带了胖宝出来。胖宝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不停嘴地吃它的麦草了，蹲在马车里好不惬意。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向着最近的马场行去。这做马场连着草场，季华裳打算顺便看看草料的储备情况，等入了秋，离入冬也不远了，该做些准备了。

马匹的情况尚好，就是要等秋末才会运到北疆，季华裳略微皱眉，想起了六年前的一件往事，那也是一批运往北疆的马，也是在那个时节出了问题。

那时她只有十岁，还是曲寿最宠爱的女儿，她清楚地记得一向将政务安排得井然有序的曲寿，急得嘴上一圈燎泡，全是因为马匹害了病，运到北疆时十不存一，而病因初时只是因为受了凉。

“胖宝，你说今年的秋雨会很凉么？依它们眼下的状况，路上能熬得过去么？”季华裳问着掌心里的胖兔子。

胖宝睁大了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看向一排一排的马厩，而被它扫视到的马儿则或多或少的有些躁动，胖宝这样看了又看，大脑袋在季华裳怀里蹭了蹭。

“邪风入体，鼻汁有异。”

入心的是这八个字，季华裳连忙过去查看，此时还看不出异样，不过她相信胖宝的判断，草药上是时候准备起来了。

“旁边的草场种了什么？”季华裳找了管事问话。

“之前种了猫尾草和黑麦草，刚刚割尽了，还没有种上。”管事的回道。

“你回头问问丁护卫，可不可以种串叶松香草。虽然南疆的冬天一向温和，但也得做好防寒的准备，串叶松香抗旱耐寒，适合冬储，最好备一些。”季华裳交待着。

管事的记了下来，往马场门口看了眼，笑道：“季姑娘，那位是您府上的下人吧？刚刚到的，您看要不要先安排饭食？”

季华裳望了眼，来人正是添福，她一早找了季华英带话，让添福过来一趟，添福倒是麻利，这会儿就到了，想来没有耽搁功夫。

“不必了，他是个铁匠，我请他来交待点儿事儿，一会儿就让他回去。”季华裳和管事寒暄了几句，便去找添福。

添福还是一副猴精的样，上来就打了个千：“恭喜姑娘，居然真的入了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