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金是条汉子，如果他愿意归顺，官府自会将他招安。李虎这等虚伪小人，即便他愿意归顺，相信于大人也会将他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楚戈先回答了她前面的问题，无声地轻笑道，“他们各自都有用处，你要保的这个人，有什么用？”

“那就可以滥杀无辜？他没有用，不正是没有杀他的必要么？”

季华裳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保住添福，除了良知，或许就是因为添福来自亦都，让她有一种亲近感吧。

在这偏远的乌啼城，任何出自亦都的只言片语都弥足珍贵，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那你就留着他，以后别后悔就行。”楚戈冷冷地发话，同时放开了她，只是他一挥手，她整个人就被甩了出去，撞在了篝火旁祭祀的碎石堆上。

季华裳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就像一块破木板一样被甩了出去，她本能地护住自己，但还是挡不住手臂和腿上传来的痛。不用想都知道这一摔弄出了多少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什么楚三爷，什么古怪脾气，就算对下人也不能这样吧？季华裳很想跳起来和他理论，可她疼得实在没有力气，也没有胆子这么做。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不会一下子从曲茗悠变成季华裳，可是她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还有俞氏和季华英……

“长姐，你没事吧？”季华英从远处跑来，将季华裳从碎石上扶起，对着楚戈的背影喊道，“喂，你这人讲不讲理，我姐姐好好和你说话，你……”

“华英，别说了。”季华裳顾不上疼，伸手捂住她的嘴，使了个眼色。

楚戈没有回头，好像身后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在她们的注视下，径自去听下属回禀情况去了。

孟成安倒是停了下来，看了季华英一眼：“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不愧是亲姐妹。得，能让三爷改口，你也算有能耐。”

“他不用死了，对吗？”季华裳指向早就吓得瘫软在一旁的添福。

“不用。”孟成安笑笑，甩开手走了，留下一句话，“是他把你的消息卖给李虎的，你别后悔就行。”

季华裳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他是因为这个才执意杀添福的？她恨恨地瞪了添福一眼，保都保了，她也不能自己拿刀把人给劈了。

“姑娘，小老儿不是有意的，他们拿刀逼我……”添福坐在地上一阵哭号。

“那你就把我长姐给卖了？我打死你。”季华英上去就踹了添福一脚。

“算了，你不是要给我打草场的农具么？也还算有用，不过再有下次，我绝不饶你。”季华裳放了话，让季华英扶着她去找林朝。

林朝正和随侍商量如何将分得的财物运回乌啼城，看到她们过来，摆手示意随侍退下，笑容随和地转过身，拱了拱手。

“季姑娘，这次多亏了你，才让我们林府收获颇丰，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要忘了我们。”

“林爷客气，您和楚三爷之间应该早有合作，我不敢说这种合作很多，但一定有过。我请您来，一来是怕我一个小女子独自面对悍匪，有个不测。二来，您是前辈，也是长辈，我不想让您以为，我要越过您，上楚三爷这条宝船。”

如果他们之前没有交集，方才楚戈在做那些交待时不会如此自然。

这一点，季华裳在请林朝入局之前就有猜测，楚三爷的势力再大，他也需要具体做事的人手，放眼乌啼城的司牧世家，季家从未参与过，那就只能是林家。

“姑娘爽快，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三爷这边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算上我们林家一份的，这次你肯分这杯羹，我也是真心感谢，只是……”

林朝事故地微笑，“你毕竟出自季家，而如今的季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所以日后你我之间的合作恐怕也不会很多。”

被人嫌弃庙小、根基浅了，季华裳理解，点头道：“您误会了，我也是想和您结个善缘，不过……您怎么知道，有朝一日，我做不了季家的主呢？”

林朝楞了一下，转瞬大笑起来：“后生可畏，我等着那一天！”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林朝赶着回去陪夫人，先一步带着人马离开，临走从分得的物什里拿了两匹缎子和几件首饰送给季华裳姐妹。

季华裳没有推辞，直接叫季华英收好，望着林朝远去的背影叹道：“还是要更努力才行，不然连人家的眼都入不了。”

“那是他看不起我们。”季华英把缎子绑在马背上，追了过来，“长姐，其实林爷也没帮上什么忙，我看有楚三爷的人就够了。你让我给他传消息，白让他得了这些好处，他还这样说你。”

“这你就不懂了。这一次他不领情，可两次、三次呢？拿人手短，次数多了，人也就结交上了。”季华裳耐心地解释着。

季华英点点头，似是明白，又似是不解：“可是咱们这样绕过父亲，真的好吗？我知道父亲对咱们不好，可是这个林爷会比父亲可信么？”

算是还能问到点子上，季华裳想了想这话该怎么说：“血缘未必可靠，外人也未必可怕，因利而散，也可以因利而合。我觉得林朝这个人，很重利，只要找到共同的利益，他会是个很好的帮手。”

她并不是说亲人都不好，大多数时候，最可信的还是血脉至亲。

可一昧的相信这一点也说不好会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曲寿、曲茗薇还有季同教给她的。

“再说了，我们把马找回去，怎么找的，总要有个交待。我之前做的，不能和家里说，那就只能找一个人来圆谎。林朝拿了好处，又不想功劳全落在我身上，就一定会帮我在于大人和父亲面前圆谎。”

季华裳希望季华英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今日所做的一切至少在熟悉她的人面前太过诡异，毕竟她重生之后成了异人，而原本的季华裳并不是，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她的变化太大，只会遭人忌惮，现在还不是露出行藏的时候。托林朝的福才找回了马，这种解释最恰如其分。至于楚三爷这边，她不相信他有这个闲工夫去和季同嚼舌根。

“长姐做的那些都是和送你胖宝的那位高人学的吧？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回去就说是林爷帮了我们。”季华英心领神会。

季华裳带着季华英向着山寨后院走去，那儿拘押着寨里的大小喽啰，她没有留意到，方才那番话落入了有心人耳中。

“还好不是块儿朽木。”楚戈简单交待了孟成安几句，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