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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異录 第一章 正道动静

“砰砰”两声脆响,乃是剑刃一番激烈碰撞之声。

一间大屋内稀稀落落站着几名灰袍道士,瞧之皆为年轻低阶弟子,正目不转瞬地盯着场中央一青一中两个道士比剑切磋。

“小晟,你进步甚快,已将星云剑法练到这个程度,着实出乎我意料之外。”那中年道士身着白袍,足下不停,一面开口赞道。

被称为小晟的少年道士面色一红,却无暇分心回话,右足借力一弹,使出一招“大河贯星”,刺向中年道士左臂。中年道士对这套剑法已是滚瓜烂熟,便连想也不想,反手顺势一招“云清叠影”。小晟甚是机灵,剑到途中倏尔变招,身形一晃,往中年道士右肋刺去。

二人瞬间拆了七八招,只见场中剑光霍霍,金鸣之声不绝于耳。中年道士有意试探小晟进度如何,是以每每将要制住小晟之时,忽又露个破绽,使他能够反击而遁。

小晟心思活络,又怎会不知中年道士用意?不多时一张白净脸蛋已是越来越红,头顶渐有氤氲缭绕,宛如蒸笼一般,额上汗出如浆。

中年道士见他步履絮乱,内息阻滞,显然已到极限,却兀自咬牙硬撑,也不禁佩服这少年坚毅之极。也不忍再戏弄于他,一招“行云流水”疾刺小晟面门。小晟见势不妙,鼓起余力抬剑便挡。不料那剑好似生了眼睛一般,倏忽绕过他正面,剑身一拍后颈,便将他击倒在地。

小晟本就力竭,又被这剑身巨力一拍,登时趴倒在地,站也站不起来,引来旁边观战的年轻道士一阵嬉笑。他听得众人嘲笑自己,神色微怒,便要爬起身来。中年道士知他自尊甚强,赶忙将他扶起,面色一板道:“笑什么笑?你们在他这年纪尚无此功力,又有何资格嘲笑他?”

众道士见大师兄发怒,连忙笑容一敛,各自噤声。

小晟一擦额上汗渍,倔强道:“师父,我们还没完呢,可否继续?”虽是请求,语气中却大有威胁之意。

这个少年名叫宇文晟,如今不过双八年龄,生的面如冠玉,且天资聪颖,自修道以来进步神速,已为这中年道士另眼相看。

中年道士素来对这个倔强的少年极为疼惜,从怀中拿出一颗玉色药丸笑道:“今个儿不打了,待明天再来罢。先把这宁神丸吃了,再调息下气息便是。”

宇文晟虽然秉性倔强,但对于这位师父还是甚为听话,乖乖依言调息一番。众人见二人停手不打,也觉无趣,便各自散开。

此时突听门外有人说道:“程嬴师兄在么?”

众人纷纷往门外瞧去,但见一个白袍道士翩然而来,料想与这中年道士乃同一辈分。其面相约莫三旬年纪,身量修长,气质颇为儒雅。

中年道士见来了稀客,笑应道:“许久不见,徐师弟依旧潇洒如昔,今日而来所为何事?”

这白袍道士名叫徐远辉,乃程嬴师弟。二人往日无甚联络,是以关系一般,却也不至交恶。

徐远辉淡然一笑:“我不过是个劳碌命,师尊他老人家差遣我来喊你去安庆堂,其他师兄弟也在,说是为了正魔之战做些准备。”

程嬴面色登时凝重起来,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走。”

徐远辉忽然念起什么,转头对宇文晟道:“是了,我险些忘了,师尊也要你一齐去。”

宇文晟吃惊道:“师叔此话当真?我进门派时间不过短短五年罢了,修为甚低,又有何能参与这正魔之战?”

徐远辉微微皱眉道:“谁知道师尊什么心思?总之他要你去,你去便是了。”

程嬴笑道:“徐师弟此言无错,一切事情去到便知。”

宇文晟心头纳闷,却只好拱手道:“敢烦徐师叔带路了。”

虽说宇文晟自拜入九合门下已有五年之久,但碍于门规森严,这安庆堂乃门中机谈之处,而非位重者不得入内,是以至今尚未有机会进内窥视一番。如今师父竟叫自己一同前去,倒也隐隐有些期盼。

三人出门直往安庆堂赶去,徐远辉步履虽慢,一行一合间竟是数尺之遥,快得惊人。程嬴则是神色自若,紧紧尾随其后。宇文晟修为浅低,又怎能跟得上二人步伐,只得咬牙发足狂奔。他先前经过一番打斗,已是精疲力竭,此时只觉口干舌燥,头脑昏沉,丹田处如火烧火燎,极为难受。

但他贵在生性倔强,从不轻易低头,虽双腿犹如灌铅一般沉重,气喘如牛,竟是丝毫不肯停止脚步。

徐远辉虽未回首,心中却雪亮,见宇文晟竟是如此坚毅,饶是他素来心高气傲,也不由暗暗点头,不经意间将脚步放慢。

程嬴见他这般动作,微微一笑,返身牵住宇文晟的手,低声道:“小晟,全身放松即可。”

宇文晟依言放松自身,突觉右手一道热流自程嬴掌中输入,浩浩顺络灌体,绕一周天后充盈丹田,浑身疲劳感顿消,气力陡生。

正当他惊叹之时,却听程嬴笑道:“可要抓紧了!”说罢足下加速,速度更胜方才。宇文晟被程嬴扯带起来,跑起来毫不费力,只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四周楼宇草木飞快后退,心中大是羡慕程嬴功力之深。

九合门虽乃六大门派,但门内弟子人数远远不如其他五派,且占地面积偏小也是不争事实,九合门也不得不咽下这口怨气,无奈接受在六派中名列倒数的现实。

因此这正魔大战若是爆发,也许乃是一个翻身良机。但九合门主司空鼎也并非妄人,深知其他门派已暗中将门内弟子当成炮灰,端的一个不慎,整个九合门便会被搭进去,永无翻身。

经深思熟虑之下,司空鼎便寻其余五派掌门协定,若是出战,非搭上五派中任意一派同行而不可。五派掌门虽不舍门内弟子,却更不愿损失九合门这一臂助力,只得堪堪答应。但这些人久活成精,又岂是易于之辈。虽此次出战均是各门派中优异弟子,在同辈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比较之下,却也分出一番高低。五派掌门盘算打定,派些修为较弱弟子与九合门同行,也算是应了司空鼎一个承诺。

安庆堂位于九合门深处,从不用来接人待客,是以外表绝无玄霄殿这般华丽堂皇。但瞧之淡瓦红墙不失大气,殿周飘散袅袅轻烟,寰域氤氲缭绕,更是多了几分清韵古典之感。

宇文晟今日得以一窥全貌,亲身目睹这九合门圣境,不禁悠然神往,心神摇旌之下大叹此行不枉。程嬴与徐远辉却是瞧得多了,殊无宇文晟这般多感触,拉着他便往堂内走去。

大门口分立二个小道士,瞧程嬴二人身着白袍,也不敢阻拦,垂手恭敬道:“见过二位师叔。”又见宇文晟一袭灰袍,不禁皱眉道:“师叔,这位是……”

程嬴应道:“这是我师弟宇文晟,乃师尊司空鼎指名要见之人,还望二位师侄海涵,随即放行。”

二位小道士急忙道:“既是门主之意,我等绝不敢阻拦,还请三位入内。”语言恭谨之下,望向宇文晟的目光又有所不同,不仅惊叹羡慕,更是夹杂着一丝猜疑及嫉妒。

宇文晟心中紧张,浑没注意此二人眼神,只是木然随着程嬴二人入堂。甫一入堂内,举目所及均是清一色白袍弟子,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司空鼎鼻梁挺宜,络腮满面,浓眉大眼,极是威猛,正应了那句古语:不怒自威。他身着一件貉裘,黄色道袍领口散披开来,露出坚实的胸膛,站在众人面前,宛若一座小山,气势逼人,几令人透不过起来。

三人虽是轻手轻脚入内,却仍是吸引些许白袍弟子回首一窥究竟,见宇文晟竟是灰袍弟子,不由眉头微蹙,但碍于司空鼎之威,也权当没瞧见。

“咦,你不是白袍弟子,怎么可以进来?”一道银铃般的女声透着一股子惊讶奇道。这下突兀之极,宛如奇峰突起,瞬间便将整个安庆堂内肃穆的气氛打破。

“纤儿,不得胡言乱语!”司空鼎语气虽是严厉斥责,但眼中却流露出笑意神色。众人忍俊不禁,有的人更是低声笑起来。

宇文晟有些尴尬,偷偷放眼瞧去方才乃是何人说话。却见一个妙龄女子混在人堆之中双颊绯红,似是知道自己犯错,低垂螓首不敢说话。

程嬴及徐远辉见已是惊动众人,连忙行礼道:“徒儿拜见师尊。”司空鼎被这少女一搅和,沉重心情也彷佛舒畅许多,笑道:“免礼,宇文晟那小子可带来了?”

宇文晟见司空鼎目光灼灼扫向自己,急忙跪下道:“拜见门主!”

司空鼎见他颇为精乖,模样眉清目秀,甚是讨人喜欢,便颔首道:“待会你留下,我自有话与你说。”